“喔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当杰瑞宣布角斗开始时，观众席炸裂了，震得赫冈的耳膜都有点疼。仔细一看，这些观众居然都是人，他还以为得是些魔族之类的。

    如此便明白了。这个竞技场并不是杰瑞消耗魔力临时制作的，而是“原本就存在于此”。那些所谓的观众身上，赫冈并没有感知到生命反应。他们大概跟这竞技场一样，属于背景。就像墙上的画。

    那么，这地方或许还有其他说道。

    “唔。”

    赫冈左手集中冰霜魔力，能正常凝结，塑形。右手施放召唤魔法，但是连魔法阵都没画出来，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喂，这里的规则可是一对一啊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已经造出魔族巨剑，双持在手，给上光明附魔，发出闪耀的光。

    赫冈冷笑一声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借助这个场地，封锁我的召唤魔法和城堡的魔力啊。”

    “差不多吧。我记得瑟拉娜说，你们是后搬到城堡里的，估计那座岛是个魔网节点吧，就像冬堡魔法学院那样，可以让你不停地吸收魔力。至于你怎么做的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，猜得还挺准，那好。”

    赫冈也摆开架势。

    “我就让你死个心服口服！”

    “来吧！”

    战斗再开。杰瑞首先冲上去，赫冈振动翅膀，但马上停下。

    因为他忽然发现，自己飞不起来了，莫非这也是竞技场的规则？

    “真麻烦。”

    眼看杰瑞的剑抡起来，赫冈的爪子鼓起血光，接着定型，变成一双更大的，钢筋铁骨般的巨爪。

    剑爪相碰，火星四溅。两人在竞技场中央厮杀起来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问题来了。将赫冈成功拉入竞技场，是不是意味着杰瑞就有优势了呢？

    答案是否。

    其实，这座竞技场虽然和热砂疆场类似，属于杰瑞的专有领域，但它并不具有热砂疆场那样的“场地优势”。说到底，角斗号角这件魔神器，也不是用来战斗的。

    它是杰瑞为了检验一个凡人的战斗力——好吧，也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武勇，满足一下迪德拉大君的自尊心——设计出来的东西。在竞技场里，双方的条件对等。那些观众不过是杰瑞设定好的，只会喊666的背景，完全没有实质作用。

    除非对手是个容易心烦意乱的人。

    如此设计，自然是因为杰瑞，或者说过去的厄斯托拉，对自己的武勇有着绝对的自信，相信自己不需要什么特权就能轻易打败凡人。事实也是如此，他用过无数次角斗号角，未尝一败。

    所以，杰瑞把赫冈拖进竞技场的唯一作用，就是断了赫冈的魔力来源，封了他的召唤魔法和飞行能力。除此以外，双方的条件和刚才一样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，杰瑞仍然处于劣势。

    “嘿呀！”

    他奋力挥剑，紧逼赫冈。如他计划的那样，失去魔力来源的赫冈谨慎了许多。再加上对这个空间还不熟悉，打得比较保守。

    巨剑不停地寻找机会进攻，巨爪只是尽全力招架。对攻开始后，杰瑞暂时压制了赫冈。但他知道这种压制不会持久，估计只需一会儿，赫冈就能看出自己在虚张声势。

    趁他畏首畏尾的时候，一口气分出胜负！

    “看剑！”

    成功绕到赫冈侧面的杰瑞，一把剑斜劈过去，赫冈出爪子压住。杰瑞一个转身，另一把剑顺势横劈。

    这一剑势大力沉，赫冈没有硬接，而是振动翅膀，高高跃起，躲了过去。他虽然不能飞，但利用翅膀高跳和滑翔还是没问题的。

    “这家伙……”

    赫冈眯起眼睛。有些奇怪，他察觉到了。杰瑞那充满力道和果敢的动作中，似乎透露出了一些，焦急？

    “别想跑！”

    杰瑞双剑杵在地上，向前一挑，两发火球顺着剑尖，飞向赫冈。赫冈及时造出冰盾挡下。

    但是杰瑞趁这个机会，再次逼近，双剑齐下。

    咔——

    然而，赫冈不躲了。看准杰瑞双剑的位置、速度，他两只爪子同时出击，将杰瑞的剑挡开。

    “果然啊！”

    有血魔法保护的赫冈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，双爪顺势交叉。

    嘶——

    就在杰瑞的胸口上留下了八道爪痕！

    “咕！”

    这下轮到杰瑞后退了，赫冈紧追上去。两人的攻守节奏瞬间对调。

    “你小子在虚张声势！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对你有利的场地效果！哈哈哈哈！”

    摸清了杰瑞的底细，狂喜的赫冈如同抓到麋鹿的豺狼，爪子一刻不停，左右开弓。

    杰瑞心里骂了一阵。

    有点快啊，被识破的速度。赫冈已经搞清了双方的差距，他只要仗着自己的魔力和体力充足，不停地压制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就像现在这样。

    “呵哈哈哈！欧拉欧拉！”

    爪子越来越快，而且赫冈完全不需要防守，哪怕杰瑞的剑上有光的附魔。反正自己魔力足够，自我治愈的速度就不会慢。而且……

    “你跑不掉的！”

    杰瑞大跳出去试图拉开距离，但赫冈反手就是一个吸血术。血红光束命中杰瑞，他的身子立马一虚。

    “可恶，居然是三吸！”

    生命活力，体力和魔力同时吸取。杰瑞双剑一挥，斩断这光线。但赫冈已经逼上来了，又是一顿巨爪乱舞，疯狂输出。

    这样消耗下去，杰瑞必死无疑。

    “哈啊！”

    或许是破罐子破摔了吧，杰瑞双剑横扫，挡开赫冈的爪子后，急速返回，同时横斩。

    赫冈狞笑着继续冲上去，胸口挨了两剑，火辣辣的。但是他的爪子也拍在杰瑞脸上，把杰瑞拍得差点摔个跟头。

    “呃！”

    杰瑞晃着头退后，不忘架起双剑保护自己，防止赫冈的三吸。赫冈嘲讽地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还需要吸你吗？”

    他运起魔法，使出吸血鬼专用的自愈术。吸血鬼毕竟是亡灵，要治愈亡灵，一般的恢复魔法只会起反作用，必须用特殊的魔法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奇怪，为什么胸口还在疼？为什么伤口愈合得如此缓慢？正常来说，这点伤，施法后也就是眨两下眼睛的工夫，应该就能愈合了啊。

    “哼，哼哼哼……”

    放下双剑的杰瑞，一点点发出冷笑。赫冈不解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，赫冈才发现，杰瑞的剑好像有点问题。剑身明亮的光芒中，似乎隐约能看到些黑暗的魔力。刚才因为打得太投入，没注意。

    杰瑞很配合地举了举剑。

    “看到了吧？这黑暗的魔力，枯萎之影，能施加让伤口无法愈合的诅咒。你那引以为傲的恢复速度已经完蛋了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枯萎，之影？”

    赫冈瞪着巨剑，直摇头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！那明明是一种黑暗魔法，是与许多召唤系魔法一样，性质更接近暗影的魔法！怎么可能与接近恢复系，接近光明的附魔同时存在！？”

    杰瑞只是耸耸肩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魔神的本事啦，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，这么说，你最初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，看来你意识到了啊。”

    迪德拉大君露出了狡猾的笑。

    “你的动作，一直在我的意料之中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没错，意料之中。杰瑞既然知道赫冈早晚会识破竞技场的秘密，怎么可能一点对策没有呢？

    武器上的附魔，从一开始就是光影叠加。杰瑞料到赫冈发现秘密后，会依靠资源优势压制。自己只要相应地示弱，他就会放心大胆地攻过来，从而忽略防守。

    “你这家伙！”

    赫冈牙都要咬碎了。他一直谨慎，很谨慎，但是，该说是吸血鬼的本能吗？看到对手示弱，不停后退，便会产生强烈的追杀欲望。

    而且这个诅咒，该死，搞不清原理。赫冈擅长魔法攻击，却不擅长驱散魔法。

    “别以为你这样就赢了！”

    他怒吼起来，爪子张开，再次扑向杰瑞。杰瑞不敢怠慢，把赫冈的动作都看在眼里，认真应对。

    因为这个吸血鬼大君真的不一般。换别人早就疼得打滚了，他居然还能以缓慢的速度继续恢复。

    那我就多砍你几剑！

    “喝！”

    招架住赫冈的爪子，杰瑞连退两步。被彻底激怒的赫冈，借着翅膀的加速，不顾一切地杀过去！

    不能恢复又怎样？这个魔神已是强弩之末，再攻上一阵，就能撕开他的胸膛。想必那时就能离开这里，回到岛上。

    胜利依然是我囊中之物！

    “你改变不了结局的，什么都改变不了！”

    唰，唰——

    杰瑞的身上，伤痕不断增加。他忍耐，挺住，坚持反击。

    战斗变得越发血腥，双方似乎都放弃了防守，只管把武器和爪子朝着对手的软肋招呼。

    竞技场里，鲜血四溅。

    “呜啊！！”

    最后，还是赫冈更胜一筹。趁着杰瑞动作稍慢，他一拳抡过去，正中面门。

    杰瑞被打倒了，武器也掉到一边。他甚至不能马上起身。赫冈走过去，掐住杰瑞的脖子，把他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的小聪明，到此为止了！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我，到此为止了。”

    杰瑞喘着粗气。忽然，他的两只手，牢牢按住赫冈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但，战斗，还没完！”

    “嘴硬什么？”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随着杰瑞这句话，竞技场顷刻间消失了。两人仿佛堕入深渊，四周霎时间变得黑暗，又好似有星光闪耀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紫色的天空，呼号的风暴，重新占据了周围的空间。

    他们，回来了！

    啪——

    杰瑞猛地蹬了赫冈一脚，纵身跃起。赫冈见状，立刻展开翅膀，要冲上去给杰瑞致命一击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噗——

    “咳啊！”

    来自背后的一发冰矛，刺穿了赫冈的胸膛。他身上本来就被杰瑞砍了不少下，这一击连胸前那块宝石状的部位也捅爆了。

    赫冈一脸茫然地回过头。看到的，是自己的女儿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他明白了杰瑞为什么说“战斗还没完”。

    而杰瑞，已经从他头顶落下。

    “结束了，赫冈——！”

    顶住赫冈的身体，两人从空中坠落，摔进了城堡中！

    咣——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呼，呼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的身体，恢复了原样，他实在挺不住了。热砂疆场在他被传送走的时候就已经消失，而这紫色的魔力风暴，似乎还不打算停息。

    就和赫冈一样。

    “混，混蛋……”

    他全身到处流血，而且被枯萎之影折磨得无法恢复。他也变回了原形，尽管还能吸收魔力，但是这伤痕累累的身体很难继续战斗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，他仍然挺立。

    “我还没有败！我还能实现预言！”

    “父亲，差不多得了。”

    从空中落下的瑟拉娜，解除了大君形态，立在杰瑞身边。

    “就算没有那个预言，你也强到离谱。父亲，为何还要继续追求力量呢？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？”捂着胸口的赫冈，驳斥着女儿，“我为了终结太阳，创造吸血鬼的世界，付出了多少，你根本不懂！”

    “你的付出？你的付出就是无数吸血鬼的性命，换来一个破碎的世界！”

    瑟拉娜走过去，直面赫冈的双眼。

    “告诉我，父亲。没有预言的那段日子，你还记得吗？你每天和母亲闲聊，摆弄古董，母亲沉浸于实验。那段日子，难道不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不是永恒的，”赫冈连连摇头，“即便是吸血鬼，也并非永恒！我不希望那些日子消失，所以我必须永远留住它们！”

    “却在这个时候，把最关键的东西都忘了！”

    “住口！瑟拉娜，你根本不明白！这就是吸血鬼的生存方式，这就是我们的命运！你以为杀了我，一切就正常了吗？不可能！！”

    赫冈狠狠地一挥胳膊。

    “物以类聚，人以群分！没有了我们这些同类，你以为你能跟那些人类，那些追杀你的人和平相处吗？之后还会有第二个，第三个黎明守卫出现！你打算抱他们的大腿吗？”

    面对着父亲的怒火，瑟拉娜死板的眼睛里，出现了坚毅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如果真是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她，指向了刚站起来的杰瑞。

    “我选择，和他共存。他使我相信，吸血鬼和人类，可以共存！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赫冈的胳膊抖起来了，魔力以缓慢的速度，逐渐聚集。

    “瑟，拉，娜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他举起手。然而，还未来得及出手。

    咔——

    瑟拉娜抢先一步，两发冰矛，命中赫冈的脖子和肚子。赫冈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按在地上，起不来了。

    “果然你下不去手啊。”

    杰瑞看得真切，赫冈还能动呢。瑟拉娜放下手，扭过头去。

    “看来是我的觉悟还不够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一切尽在不言中。杰瑞点点头，走上前去。

    赫冈的眼睛，无力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赢了，魔神。不仅赢了战斗，还给瑟拉娜洗了脑，真是赢得彻底。杀了我吧，行使你胜者的权利。”

    “对我而言，胜者的权利是随意掠夺败者。”

    杰瑞的话，让赫冈和瑟拉娜都打了个问号。没等两人明白过来，只见杰瑞平举双手，手中发出明亮的光。

    “赫冈，你是我身边一系列悲剧的罪魁祸首，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！既然吸血鬼不算活着，那应该没问题！”

    光芒越发明亮，几乎要布满赫冈的视野。

    “等等，你要干什么！？”

    “由生至死，由彼至此。我等，征战不辍，得见糟粕！停留片刻，细数其恶！”

    赫冈不知道杰瑞的用意，但肯定没好事。他慌忙扭动身体，却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“住手！住手！”

    “诺德的男人，赫冈！”

    “难道，你打算把我拉去你的领地吗？”

    “其人，卑劣无常！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行！”

    “其心，何其癫狂！”

    “我叫你住手啊！”

    “其死，正道之光！”

    “莫拉格！莫拉格！”

    “愿你在无尽的疆场，接受荣耀的洗礼。愿你永记卑微的死亡，背负罪恶的印记！”

    “不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吟唱，完成。

    和之前五次一样，温和的光包裹了赫冈。那一刻，他的挣扎，他的哀嚎，全部归于虚无。他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从他的身体里，明亮的光球升起，然后逐渐消失。

    赫冈，被杰瑞送去了热砂疆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