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赫冈的灵魂消散时，肆虐的魔力风暴也像是闹够了一样，开始平息了。

    吸血鬼之间的战斗，跟着停下来。大家注意到了那灵魂之光，没心思再打，纷纷跑了过去。

    血源大厅的废墟旁，他们看到了瑟拉娜和杰瑞两个人还站着。

    “你，把他送去热砂疆场了？你的领地不是毁了吗？”

    瑟拉娜不太确信地说，又看了赫冈一眼。那已经是具失去灵魂的尸体了。

    “应该没问题，我也不十分确定，至少流程没错。”

    杰瑞深呼吸两下，腿一软，坐在地上。他是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吸血鬼低声问着，魔神慢慢躺下去，用更低的声音回答。

    “刚才不是说了么？等我回到领地以后，要好好收拾他。而且这还是从莫拉格手里抢到的灵魂，简直爽歪歪啊……”

    也就是为自己考虑的呗，是那样吗？倒是挺有杰瑞作风的回答。

    如果底气再足一点，瑟拉娜大概就信了。她摸了摸脸颊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我还以为你是照顾我的情绪，看来是我想多了。不过这样正好，省着我还欠你人情。”

    转过来，望向杰瑞。瑟拉娜的表情迅速凝固，急忙走过去，俯身一摸。

    杰瑞，没气了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无需紧张，只是没气而已，还没死。再怎么说，杰瑞也是魔神的灵魂，不会因为断气就马上去世，这就给了瑟拉娜反应时间。

    杰瑞这个症状，她一看就知道，和杜耐维尔那一战后相同。所以对策也就相同。

    幸运的是，瓦蕾莉卡的实验室在这场大战中躲过一劫，至少通往灵魂石冢的传送装置没有损坏。瑟拉娜让敏迦摩照顾杰瑞，自己跑到灵魂石冢请母亲去了。

    赫冈已死，瓦蕾莉卡没了担心的事，欣然跟着女儿回到城堡，给杰瑞治疗。只不过，这次杰瑞的身体损伤比上次还惨，连瓦蕾莉卡也差点回天乏力。忙了几天，总算是稳定了杰瑞的状况。

    莎莉茵他们三个也没有走，不看到杰瑞醒过来他们是不会走的。直到与赫冈的战斗结束后一周，杰瑞才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话说这一周，瓦尔哈奇城堡也是翻天覆地，嗯，字面意思。城堡塌了一半，需要重建。那场战斗死了一半的吸血鬼，剩下的一半见赫冈已死，不管他们原来支持谁，现在都只能支持瑟拉娜，或者说支持瓦蕾莉卡。

    “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，天际的吸血鬼会老实很多吧？”

    港口，杰瑞送莎莉茵他们回去。莎莉茵问他为什么不一起走，他只说自己还有事要做。

    “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，告辞。”

    莎莉茵这样说，然后干脆地上了船，没有一句多余的话。

    倒是杰瑞冲她摆了摆手。

    “谢了，莎莉茵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聆听者转过去，背对着杰瑞。巴贝特和小丑好奇地凑过来，忽然，两人捧腹大笑。

    “脸红啦，莎莉茵！脸红啦！”

    “啊，多么惹人怜爱的聆听者！要是亲爱的母亲看到了，都会笑起来夸奖的！”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活腻了是吧？”

    莎莉茵麻利地亮出匕首，追着小丑挥舞。巴贝特连忙驱动小船，小丑还在笑个不停，边笑边挡下莎莉茵的致命攻击。

    喧闹的小船，摇晃着驶进迷雾中。看得杰瑞一脸无语，摇头叹气。

    “真是群聒噪的人啊，不过确实有趣。”

    身后的瑟拉娜说道，杰瑞打着哈欠，从她身边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都准备好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差不多。不过，我真得劝你一句。有这个必要吗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，”杰瑞立刻回答，“我早晚都要回到湮灭领域，所以有机会就得尝试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没必要上来就选个最高难度吧？你这样我很难给你收尸哎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你说的那些话没毛病，我就是安全的。走吧。”

    杰瑞走向城堡，自信满满的样子。瑟拉娜有点无奈地跟在后面，她多少后悔把赫冈告诉她的事情告诉杰瑞了。

    因为杰瑞接下来要做的，就是他恢复记忆后，便打定主意，念念不忘的返回湮灭领域。

    目标是，冷港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当然，杰瑞也不傻。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出现在冷港，莫拉格马上就会察觉。事实上任何一个魔神对自己的领地都了如指掌，特别是闯进来的是活人的时候。

    杰瑞更知道，他现在打不过莫拉格。不用想，肯定是打不过的。放眼整个湮灭领域，能跟莫拉格过招的魔神，一只手数得过来。哪怕是当年的厄斯托拉，跟莫拉格也是五五开。

    如此九死一生，却还要去冷港，是因为杰瑞有了比较可靠的返回手段。

    赫冈曾和瑟拉娜说过，血源大厅的祭坛是个双向通道。所以，杰瑞可以通过祭坛进入冷港。反过来，凡界的人也可以通过祭坛召唤杰瑞回来。

    但杰瑞毕竟是魔神的灵魂，而魔神的灵魂无法轻易召唤。何况瑟拉娜还是莫拉格的信徒，至少从吸血鬼这一身份来说是，缺少与杰瑞的“某种关联”。

    即使瑟拉娜心里怎么想着杰瑞，她召唤出来的东西也有很大几率是冷港的魔物。

    所以，必须准备一样东西，能够在两人之间建立牢固的魔力纽带，提高召唤成功率的东西。这个问题由瓦蕾莉卡解决了，方案也很简单。

    那就是换血。

    这是在吸血鬼中间很流行的魔法，交换血液，再辅助以特制的魔法道具，双方就能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和状况。而且有效距离非常远，跨海都不是问题。如果距离够近，双方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共享魔力、体力和痛觉。

    如此，瑟拉娜召唤杰瑞的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。根据瓦蕾莉卡的计算，十次至少能成功一两次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召唤你比较合适？”

    血源大厅的祭坛前，瑟拉娜把瓦蕾莉卡交给她的一颗血色宝石穿成项链，戴在脖子上。杰瑞也得到了同样的宝石，他揣进了衣兜。

    “你感觉吧，就当我一过去，立刻能碰到莫拉格。然后你看着办就行。但是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两手抓来抓去，脖子也绕动一圈。

    “别太快。我这几天休息得很好，应该能坚持一段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不觉得会那么顺利，而且我的直觉一向很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把你的直觉用在估算时间上，开始！”

    “唉，加油吧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用懒散地语气说着加油，走到祭坛前，开始施放赫冈的魔法。

    很快，魔力催动着祭坛里的鲜血，让它们形成两道血流，在空中划出弧形，然后合拢，整体呈现出椭圆的样子。

    接着，椭圆中间发出光，像镜子一样，倒映出什么东西。满是血色和黑色，看不清。

    传送门固定完毕，瑟拉娜面无表情地看了杰瑞一眼。

    “快点去吧，我饿了。”

    “靠，大战之前不要说这个啊。”杰瑞摸了摸脖子，“要现在喝吗？”

    “你还挺自觉啊。不用，等你回来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

    杰瑞的手，伸向传送门，穿了过去，安全，他便整个人都走过去。

    唰的一声，传送门关闭了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唔，到了吗？”

    感觉身边一闪一黑之后，杰瑞慢慢睁眼，环视四周。

    他头顶是红色的天空，他身后是红色的大海，他脚下是荒芜的小岛，他身边是枯萎的草木，他面前是巨大的宫殿。

    处处都有既视感。

    “看来没错了。”他迈开脚步。

    通往宫殿的道路，是一块块已经破碎的石阶，两边是高低不等的石柱。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，耳边萦绕着各种碎碎念的声音，像抠耳朵一样难受。

    沿着道路，杰瑞一溜小跑，跑向那宫殿。最后，他站在了宫殿外的空地上。

    靠近了一看，这宫殿真是和周围荒芜残败的景象完全相反，有一种鹤立鸡群的雄伟和邪恶。墙上随处可见魔族标志性的獠牙装饰。窗口，或者说是供飞行魔物出入的出口，已经露出许许多多脑袋，望向外面。

    哗啦啦——

    来了，从宫殿里出来了，铺天盖地的魔物。石像鬼在空中飞舞，地上是成群的黑色死亡猎犬，后面跟着一小队魔人。

    杰瑞左边，地面结冰，从里面站起来十几个冰霜迪德拉。杰瑞右边，从水里爬上来几只高大威猛的魔物。它们有着巨魔一样的躯体，头部像长角的鳄鱼，手脚也跟鳄鱼相似，全身包裹着灰黑色的鳞片。

    “嘁，迪德拉斯啊，还是那么难看。”

    杰瑞瞟向那些鳄鱼头，不屑地说。这些名为迪德拉斯的魔物，是莫拉格和大衮一起创造的。虽然它们的躯体一看就知道擅长肉搏，但其实它们的脑子也有一定智慧，会使用闪电魔法和简单的护盾，口中还能喷出致命的毒液。

    “呜——”

    迪德拉斯们谨慎地观察着杰瑞，慢慢散开，试图包围他。冰霜迪德拉进入了战斗状态，死亡猎犬冲着杰瑞狺狺狂吠，魔人们早就拔出武器，石像鬼们悬停在空中，随时准备俯冲攻击。

    而杰瑞，正在冷笑。和凡人打了许久，终于有机会跟成群的魔物和魔族过过招了。

    “有意思！来啊！”

    他两手张开，准备施展魔斧圣工……

    “全都滚开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突然间，宫殿那边，一声雷鸣般的怒吼，接着便是巨人的身影，从宫殿顶上一跃而下。

    轰——

    正落在空地上，把这本就破败的地面又踩进去不少，一时间灰尘滚滚。

    冰霜迪德拉直接消失，石像鬼和死亡猎犬掉头就跑，魔人们都犹豫了一下，但也慢慢退后。而那些迪德拉斯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跳回海里。

    因为，他们的老大来了。

    “呼……”

    落地的巨人长出一口气，就像是火山爆发前从里面涌出的热浪一般。他有着山羊般的头，狮子样的身躯，手中提着一柄大锤。

    那锤子更像是一根长棍，锤头是很粗的柱体，雕刻古怪的纹理，排列着一根根钩子，像是蔓延的獠牙。

    巨人冰冷的眼睛，看向杰瑞。杰瑞则是回敬了一个挑衅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来得真快啊，莫拉格。”

    “果然是你。”

    莫拉格恢复了站姿，俯视杰瑞。只是这样看着，身体的杀意，就要变成火山的岩浆，渴望着喷涌和发泄。握着锤子的手绷得紧紧，嘴也逐渐咧开，露出咬死的牙齿。

    “厄斯托拉，你居然主动跑来了？你已经找到回归的方法了？”

    “真遗憾，还没有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杰瑞的身体被龙卷风一样的魔力包裹。魔魂复原完成，他变成了魔神形态，和莫拉格一样高大。

    莫拉格眼中闪烁着的寒光，逐渐变成灼热的火焰。

    “那你是怎么进来的？难道说，是赫冈！？”

    “没错，就是他那个祭坛。不过他已经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死了？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的灵魂？”

    “因为，让我收了啊！”

    杰瑞说这话的同时，自豪地一拍胸膛，稍稍仰头，眼神一甩，眉头一扬。那真是要多嚣张，有多嚣张。

    “厄，厄斯托拉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莫拉格立刻抄起锤子，锤头瞬间燃烧。他踏上一步，使出全身力气猛砸。

    杰瑞敏捷地向后一跳，锤子砸在地上，直接砸出一个深坑，从里面喷出了冲天的暴风雪。

    “你这混蛋！不仅三番五次坏我好事，还敢抢夺我的灵魂，然后恬不知耻地跑到我这来找茬！？！？”

    “那我领地里那些灵魂怎么说啊，莫拉格！？”

    落地的杰瑞双手一合，造出的两把巨剑被他抓在手中。随手一转，闪电和光明附魔加装完毕。

    杰瑞的愤怒，丝毫不比莫拉格差。

    “我的领地，我的灵魂，我在这湮灭领域的一切，全被你毁了！”

    “哼，这都是你咎由自取！而且毁了又怎样？依然无法消解我的仇恨！今天你既然送上门来……”

    莫拉格把锤子在头顶转了两圈，往肩上一扛。张开的手在杰瑞眼前，骤然握紧。

    “……就别想离开这冷港！这次我定要把你的灵魂彻底粉碎！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