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堡，地震了。

    在各处厮杀正酣的吸血鬼们，不由得停下来。这个震动，还有空气中升腾的魔力浓度，他们知晓了正在发生的某件事。

    反抗赫冈的吸血鬼神色严肃，如临大敌。保护赫冈的吸血鬼则是一脸兴奋，胜券在握。

    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
    莎莉茵踢倒一个被她杀死的吸血鬼仆从，问身边的敏迦摩。虽然她对魔力的感觉不算优秀，但杀手的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对劲。

    “是赫冈，他解放了大君形态。”

    敏迦摩攥紧拳头。终于，到了最后，最难的一步，希望杰瑞和瑟拉娜没有消耗太多吧。

    因为接下来的战斗，将上升一个次元。

    “解放个形态就这么离谱吗？”

    巴贝特为了躲避一发火球，从空中跳下。她没想到瓦尔哈奇的吸血鬼还挺全能。

    “赫冈的大君形态和我们其他人的不同，”敏迦摩说，“这城堡本身，都是他力量的一部分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？”巴贝特瞪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我想，不用担心。至少现在，赫冈的目标是大小姐和杰瑞。”

    敏迦摩刚说完，城堡的震动越来越强，震到所有人都站不住。别说那些桌椅书柜纷纷倒伏，就连墙壁也在咔咔乱响。

    嘣——

    它们就像被活活扯断一样，裂开，断开，但是没有倒塌，而是随着魔力的涌动，向上空漂浮。整座城堡，除了第一层，剩下的部分几乎都裂成碎块，飘起来。

    没了城堡的束缚，庞大的魔力一飞冲天，突然展开，犹如打开的雨伞，把小岛连同周围一大片海域笼罩进来。

    天空顿时变成了紫色。

    “那个是，杰瑞？”

    仰望天空的莎莉茵，看到了三个人影。杰瑞和瑟拉娜，都站在漂浮的碎块上。还有一人，悬浮在空中。

    他就是这魔力龙卷风的风眼，吸收着魔力，变化着身姿。

    他变得和巨人一样高大，背后生出蝙蝠似的翅膀。他有着恶魔的样貌，石灰色的皮肤，胸口一块像血红色宝石一样的东西，嵌在胸膛里，又给这石灰色皮肤增添了血色的脉络。

    黑暗散去，他，大君赫冈，现于众人眼前。

    “是时候了啊。”

    杰瑞稳住身子。这回他吸取了卡斯塔格那时的教训，趁对方还没使出锁定空间的魔法，自己也赶紧亮底牌。

    “显现吧，热砂疆场！”

    灼热之光于杰瑞手中迸发，热砂疆场在这紫色空间中扩张，很快就达到了相同的范围。

    两个魔法作用在一起，结果是谁也压不过谁，混合起来。场地变得既有些黑，又有些亮。

    对杰瑞而言，能变身就够了。

    “魔魂复原！”

    黑红的魔力席卷他的身体，将他变成魔神形态。杰瑞蹬掉脚下的碎块，向前一跃，立在空中。

    在魔神形态下，他还是不会飞，但可以利用“厄斯托拉的特权”，生成一层护盾，借助护盾实现空中跳跃。

    他瞟了眼瑟拉娜。

    “你就小心点别掉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，但该小心的可能是你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淡定地答着话，两手在头顶一捋，然后扣在心口上。

    “虽然我不喜欢这样，可也总不能扯你后腿吧？”

    用力一按。

    咚——

    顿时，魔力缠绕了瑟拉娜，与赫冈的变身流程如出一辙，只不过颜色是血红的。当魔力完全融入她的身体后，她的样子，与她父亲几乎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唯一的区别是，身高没怎么变。

    “看来你们也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赫冈的声音带着回响，像是在山间呼号的狂风。他的翅膀扇动着，悬于空中。

    他故意给这两人变身的机会，因为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进行的不是战斗，而是游戏。

    “放马过来吧，瑟拉娜，杰瑞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喝！”

    杰瑞脚踏护盾，急冲过去。瑟拉娜很配合地退到后边，双手施法。

    她的大君形态主要强化魔法方面，近战并非她的长处。所以接下来就是杰瑞牵制赫冈，自己远程攻击的节奏。

    砰——

    魔神的拳头，实打实地砸在赫冈的胳膊上。只此一击，周围的魔力之风便有了些许紊乱。

    “咕，该说不愧是魔神吗？”

    赫冈吃下了从未有过的强力一击，简直带着要碾碎一切的意志，怕是没有凡人能在这重击下存活。

    “你才是，挺抗揍嘛。”

    杰瑞比赫冈还惊讶，虽说脸上没表现出来。他这全力一击，可是把杜耐维尔打爆了的。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湮灭之火在杰瑞的拳头上燃烧，赫冈料到会是这样，提前退后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冷不防，从他侧面，瑟拉娜将一面魔法阵在眼前张开，两手扶在上面。

    魔法阵里连续射出无数冰刺，直逼赫冈。

    “哼，你还执着于这种东西吗，瑟拉娜？”

    赫冈一个翻身，向下飞去，又绕起了圈。别看他身躯庞大，却是非常灵活。冰刺的射击速度，居然追不上他的飞行速度。

    “我没时间陪你耍！”

    说着，赫冈托起紫色的魔力，也在面前快速画出魔法阵。成型后，便像门一样左右分开。从里面飞出了十个石像鬼，不管杰瑞，全扑向了瑟拉娜。

    赫冈深知瑟拉娜的弱点。只要弄一帮石像鬼过去，绝对能牵制住她。自己对付一个杰瑞，就轻松多了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“杜，耐维尔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龙吼在夜空中炸裂，伴随着膨胀的魔力之光，杜耐维尔于战场现身。

    “这次很热闹啊，夸那林。看来没法享受风和日丽的旅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快帮忙，先把那些石像鬼干掉！”

    “交给我吧！”

    杜耐维尔嘶吼着盘旋升空，又急速下降，直扑石像鬼们。石像鬼被巨龙干扰，只得放弃攻击瑟拉娜，暂时散开。

    “这，这是什么战斗啊……”

    下面的莎莉茵，竟然在战斗中忘记了战斗，只顾着注视天空。巨龙和成群的石像鬼来回拉扯，龙吼不时如雷声般响彻战场。

    女吸血鬼大君同时操控着四个魔法阵，不停地释放魔法。魔神和另一个吸血鬼大君在空中来回穿梭，飞行的同时，四只拳头以看不清的速度，进行着没有须臾停顿的攻防。

    这种逼近极限的战斗持续了一阵，赫冈的飞行速度始终不落。躲避瑟拉娜魔法的同时，还能贴着杰瑞输出。如果距离远了，就用魔法牵制杰瑞。

    杰瑞要坚持不住了。

    本来这就是他今天第二次魔魂复原，上一次就算是碾压局，疲劳也会累积。这次的持续时间肯定不会久。

    渐渐的，他已经跟不上赫冈的动作。

    “你好像累了啊？”

    赫冈注意到了杰瑞的异常，但他并不着急一口气干掉杰瑞。这可是魔神，说不定还会有别的杀手锏。最起码，他到现在都没看到杰瑞自己的魔神器。

    厄斯托拉是个锻造大师，根据传说，他至少有四件魔神器。不看到杰瑞拿出这些，就说明他仍有余力，不能冒进。

    反正消耗下去，也是自己有利。别忘了，整座城，甚至说整座岛，都是赫冈的魔力来源。

    在瓦尔哈奇跟赫冈拖疲劳，不可能。

    “杰瑞？你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瑟拉娜也觉得杰瑞的动作有些迟缓，连忙飞过去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用管我，现在不是行不行的问题，不行也得行！”

    继续生成护盾，杰瑞再次冲向赫冈。既然硬打吃亏，就只能扬长避短了。

    “此间，刀剑无眼！能言善辩！”

    两个空间定义，一个用来强化物理攻击，一个用来加快施法速度。这样能让瑟拉娜的优势最大限度发挥出来。

    当然，赫冈的攻击也会更加致命。但为了速战速决，只能选择这种舍命打法了。

    “给我站住，赫冈！”

    蹬了几次护盾，杰瑞终于接近了赫冈，预判出他的位置，抢先冲过去。

    “天真！”

    赫冈随手向杰瑞扔出一个冰球。刚靠近杰瑞，突然炸开，变成一片冰雾，罩住杰瑞。

    “就这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杰瑞正要冲出去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僵，是被冻僵的。

    “怎么，可能？”

    这可是魔神的身体啊，就算是基底是凡人，但仍旧是解放了魔魂的魔神之躯啊。居然会被冻僵？

    “哼！”

    赫冈张开的手一捏，冰雾迅速缩小，全都裹在了杰瑞身上。杰瑞试图用火焰烧掉它们，却发现连魔法都用不了，只能眼看着自己被冰雾困住。

    一动不能动！

    “你就在冰牢里好好歇着吧！”

    困住杰瑞，赫冈自然冲向瑟拉娜。没了杰瑞打前排，瑟拉娜只得持续飞行，来回变向，试图甩开赫冈。

    但她的速度甚至不如杰瑞，射出的冰刺大多被赫冈躲过去。偶尔能命中的，也被赫冈用胳膊挡住，连个刮痕都没有。他的胳膊被血魔法强化，极其坚硬。

    “我给你好好补补课吧，瑟拉娜！”

    找准合适的位置，赫冈又造出一个冰球，扔向瑟拉娜。瑟拉娜先一步躲闪过去，远离。

    但是冰球爆炸后，出现的不是冰雾，而是血雾，还逐渐变形，成了赫冈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‘同行者’吗？”

    瑟拉娜暗暗叫苦，这可不是那种简单的，没有攻击力的幻象。同行者，能完美复制赫冈当前身体状况和所有招式。

    不给瑟拉娜反应时间，赫冈和幻象同时冲向她，又突然左右分开，叫瑟拉娜一时不知该盯着哪边。

    就是这片刻的犹豫，赫冈放出一股冰风，把瑟拉娜吹得失去平衡，在空中乱晃。

    幻象趁机冲上来，一拳打中瑟拉娜的肚子，打向赫冈。而赫冈刚造出一根巨大的冰矛。

    “死吧！！”

    扑哧——

    瑟拉娜被扎了个透心凉，大头朝下，坠落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“哦？”

    就在赫冈以为瑟拉娜完蛋的时候，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，直落到瑟拉娜下方，准确地接住她。

    是杜耐维尔。他终于把那十个石像鬼打成碎片，赶来支援了。

    “尤，吐苏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扬起龙头，杜耐维尔的烈焰龙息喷向杰瑞。冰雾被巨龙之火喷得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轰——

    杰瑞浴火重生，逃出来了！

    “你还好吧，夸那林！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好极了！”杰瑞捂着胸口咳嗽几下，“腹黑女，死了没？”

    “让你失望了，没死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两手抓住身后的冰矛，一下子就拔出来。胸口留下的窟窿，开始一点点愈合。她很快就重新飞起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不好办啊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，杰瑞简直不能再赞同。他们俩，一个累，一个伤，只有赫冈啥事没有，还在摊着手，摆出无所谓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表现得已经很好了。不过，学会放弃也很重要啊。”

    他单手施法，画了个魔法阵，左右分开，又从里面钻出来十个石像鬼。

    杰瑞想哭了。不得不承认，硬打是真的打不过大君形态的赫冈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你有办法吗？”瑟拉娜看着身边的杰瑞。

    “姑且是有，”杰瑞说，“杜耐维尔，你先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“得令，祝你好运，夸那林。”

    紫光闪现，杜耐维尔消失了。杰瑞这么做也是为了把更多魔力留给自己，尽管很危险。

    “你是要让我对付那些石像鬼吗？”瑟拉娜挠了挠头。

    “对呗。我争取在你累趴下之前解决你老爹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！”

    赫冈放声大笑，大到下面所有人都能听见，瘆人的笑。

    “还不明白吗？你们的挣扎毫无意义！在我这无穷无尽的魔力面前，你们根本没有胜算可言啊！”

    瑟拉娜无言以对，只能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杰瑞。

    然后她注意到，杰瑞笑了。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，就给你加个限制吧。”

    他淡淡地说了这句话，接着平举双手，掌心有魔力聚集。

    但与至今为止的魔法都不一样。不是热砂疆场的灼热之光，不是魔斧圣工的黑红色光，也不是烈焰红光和闪电白光。

    而是浮现出一层一层，绿的，像符文一样的东西。

    赫冈皱紧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上！”

    石像鬼们张牙舞爪，立刻杀向杰瑞，瑟拉娜马上冲过去，两手相对，迸发出一片大范围的冰风暴，挡住了石像鬼们。

    但是赫冈趁这个工夫，冲过瑟拉娜身边，直奔杰瑞而去。他不知道那绿色的是什么东西，只知道必须阻止。

    “嘿嘿！”

    杰瑞等赫冈冲到眼前时，迅速解除脚下的护盾，落了下去，刚好躲过赫冈的撞击。然后马上重新生成护盾，停在半空。

    借着这一点时间，他终于完成了施法。出现在他手里的，是一个黑色的金属号角，刻着一圈圈的符文。

    杰瑞捧起号角，目视赫冈。

    呜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厚重而悠长的号角声，在战场上久久停留，如同某种仪式开始的前兆。

    赫冈警惕地注视周围，预想着可能出现的变化。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，只是杰瑞身上冒出绿光了而已。

    哎？不对，好像自己也跟着变绿了？

    嗖——

    毫无预兆地，变绿的杰瑞和赫冈，一同消失了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这是，什么地方？”

    回过神的赫冈，发现自己已然不在瓦尔哈奇岛上空了，而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竞技场。

    没错，竞技场。地面是黄沙，周围是高出来的观众席，上面坐满了人。头顶，是炎炎的烈日。

    晒得他难受。

    “欢迎来到我的竞技场，赫冈！”

    面前说话的，是杰瑞。随着他的话语，观众们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，有节奏地呼喊着。

    “厄，斯托拉！厄，斯托拉！厄，斯托拉！”

    吵得赫冈心烦意乱。

    “你说竞技场？这是传送魔法吗？”

    “算是吧。这个地方是湮灭领域和凡界之间的区域。我用我的魔神器，【角斗号角】把你拉过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果然藏着自己的魔神器啊，为什么至今为止没用过？”

    “不值得，仅此而已。”

    嘴上是这么说，其实，杰瑞之所以没用过自己的魔神器，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原因：不会。

    这话不是开玩笑。当他被大衮打碎灵魂时，一切跟湮灭领域有关的东西就全忘了，必须通过某种“关联性”才能一点点回忆起来，就如他逐渐回想起各种魔法和招式一样。

    魔神器也不例外，而且需要更多因素。构成角斗号角的因素，一是波耶西亚组织杀人游戏那次，二是谢尔格拉让他猜谜那次。

    三，就是他被赫冈冻在冰里的时候。因为角斗号角和冰牢功能类似，都是把目标困在某个地方。

    只不过，困在了竞技场。在这里，一切外界原因都无法干涉竞技场的角斗。

    所以赫冈感觉到，他庞大的魔力来源，被切断了！

    “接下来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扭着肩膀，跺着脚，弯下腰，放低身子，双臂张开，摆出架势。

    “和我角斗吧，赫冈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