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回堡垒就参加了一个小小的悼念仪式，是杰瑞没有想到的。

    赛仑被杀了，死在堡垒与裂谷城之间的某个树林里。伊士冉带着杜拉克和甘马尔去找他，然后找到了他的尸体。

    很明显，有人追踪到了他，企图借此找到堡垒。但赛仑选择这片树林当他的坟墓，凶手不会得逞的。

    “看来，你的计算偏差了很多啊，吸血鬼。”

    空旷的大厅里，伊士冉冷漠地对瑟拉娜说。瑟拉娜的脸没有半点反应。

    “我也只是估计而已。但有一说一，这个速度我的确没想到。”

    “我能想到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杰瑞插话说，伊士冉认真地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你有头绪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不过在那之前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甩了甩胳膊，朝着锻炉和工作台走去。

    “先把活干完吧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阿祖拉的意思，杰瑞在回堡垒的路上已经完全弄清了。简单来说，就是要修正黎明守卫盔甲的附魔属性。不能单纯地抵抗血魔法，要设计一个和血魔法性质接近的缓冲空间。当盔甲的一处受到攻击时，把攻击的魔力引导给盔甲整体。

    好在杰瑞亲自挨过打，大概知道该怎么处理。他叫所有人把盔甲和武器交上来，然后该干啥干啥去，别来看热闹。

    只有某个欠欠的吸血鬼还坐在一边不肯走。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你直接用魔法啪啪啪就搞定了。”

    “哪有那么简单。”

    把一件盔甲扔在工作台上，杰瑞观察了一阵，便熟练地拆解起来。

    “魔斧圣工锻造的，都是魔力凝结的临时武器。要想改造实际存在的东西，而且还是附魔改造，就得亲自动手。”

    “怎样都好啦，我希望你能快点。话说回来，你都已经能对抗冷港吸血鬼了，还有必要带着黎明守卫一起玩耍吗？他们的战斗力等于你的零头吧？”

    铛，铛——

    拆开盔甲表面的皮革，杰瑞造出一柄锤子，为其附加了暗影和光明两种魔力，一下下砸。

    “这你可说错了，腹黑女，他们连我的零头都算不上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这是同情心泛滥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开什么玩笑，我为何要对凡人有同情心？我只是觉得现在还需要他们。”

    随着杰瑞的锤打，盔甲被微光缠绕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。

    “告诉你腹黑女，敌人当中有两个不是吸血鬼，却对莫拉格唯命是从的家伙。赛仑恐怕是被他俩杀死的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皱起眉头想了想。

    “我差不多知道你说的是谁了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你也见过了啊，托马斯和索菲娅。他们跟你老爹也只是合作关系。我跟这俩人都交过手，不好对付。当然啦，那都是过去时了。”

    杰瑞另一只手按在盔甲上，调整着魔力的运作，同时继续锤打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？”

    “我的意思是不能再耽搁了。等把装备的问题解决，咱俩去搞定奥瑞埃尔之弓，追踪塞坦丽雅的事就交给黎明守卫！”

    铛铛——

    随着最后的两锤定音，杰瑞把盔甲恢复原样，提起来左看右看。

    “我也正有此意，杰瑞。”

    伊士冉走了过来，杰瑞顺手把盔甲扔给他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说别来参观吗？”

    “抱歉，我实在是好奇。不过看样子已经完成一件了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正好让腹黑女陪你试试。”

    “呵，有趣。”

    穿上杰瑞改装的盔甲，伊士冉在瑟拉娜面前挺立，敲打着胸口。

    “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死了别怨我哦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站起来，手一抬，使了个吸血术。血红色的光束射向伊士冉。

    “唔！”

    光束冲进了盔甲，接着整个盔甲都迅速被血红光包裹。但奇怪的是，伊士冉的脸色看上去很正常。

    “真有你的，铁匠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收了魔法，因为没用，完全没用。她虽然没出全力，但五成威力还是有的。然而血红光束被均摊在了盔甲上，渗透不进去。

    伊士冉也露出一些惊讶之色。

    “厉害。要在平时，就是那些普通吸血鬼的吸血术，我们也不可能完全抵抗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这个思路没错。好吧，剩下的也交给我。”

    杰瑞随手把锤子扔向工作台，又去地上捡起另一件盔甲。

    “麻烦你了，杰瑞。”伊士冉说。

    “互相帮助而已。”杰瑞把盔甲放在工作台上，开始重复刚才的步骤。

    “呵，怎么说呢，感觉你跟刚来的时候，气场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样的话，我们也得努力啊。守住堡垒，找出那个塞坦丽雅。”

    锤子停在半空，杰瑞放下了手，严肃地看向伊士冉。

    “伊士冉，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？”

    “杀死赛仑的，肯定是我认识的一男一女，他们对你们来说是天敌。你们的装备只能有效对付吸血鬼，但那两个是活人，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。”

    伊士冉沉默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？”

    “我的意思是别硬撑，打不过就放弃这里。早晚咱们会跟赫冈决战，别再死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，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们。”

    红卫人大叔拍打着身上的盔甲，最后，那只手变成拳头，冲着杰瑞。

    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只在堡垒里休息一晚，杰瑞和瑟拉娜再次出发。

    要做的事已经明确。黎明守卫负责锁定塞坦丽雅的位置，那个吸血鬼整天在城堡外忙活，应该是有固定据点。而她的实力是城堡里除赫冈以外的最强，所以只要找到她就好。

    杰瑞和瑟拉娜则要找到瑟拉娜的母亲瓦蕾莉卡，得到卷轴，再通过卷轴确保奥瑞埃尔之弓。这把弓在对付赫冈的时候也会派上大用场。

    哦对了，怎么读卷轴不用担心。杰瑞已经有了魔神之魂，可以像看书一样随便看了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还是想问，你真的能跟你老爹动手？”

    走在海滩上，杰瑞又抛出了老问题，老到瑟拉娜懒得回答。

    “你就当是一个父亲宿醉然后被孩子揍了就行。话说你最近变得会关心人了啊，还关心起那些黎明守卫的死活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死光了我会不好办的，”杰瑞冷冷地说，“城堡里的冷港吸血鬼不少，要是赫冈带着他们一起上，就算是我，双拳也难敌四手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谦虚？我还以为你铁定会一个人冲进去，人挡杀人，神挡杀神呢。”

    “人贵有自知之明。说实话，就我对赫冈的了解看，现在我跟他也就是五五开，这还没算上你说的大君形态。”

    “算上那个就是十零开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咱俩这是去送死么？”

    又是一通斗嘴之后，两人再次站在那个小码头上。面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海雾，岸边的石柱也杵在原来的位置。

    当离开黎明堡垒，杰瑞问该去哪里时，瑟拉娜淡定地说出了瓦尔哈奇城堡这个名词。原来，瓦蕾莉卡藏身的地方，就在位于城堡后院的，她的实验室里。

    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赫冈想破脑袋也想不到，瓦蕾莉卡其实就躲在他的眼皮底下。

    瑟拉娜扶着石柱，注入魔力，召唤出小船，先跳上去。

    “放心吧。我知道城堡的警戒范围有多大，也知道死角在哪里，不会再把你送进笼子的。”

    杰瑞也跳上船。

    “说的也是，你舍不得我这大血瓶。”

    “呵，我不否认。”

    匕首扎在船上，瑟拉娜引导着小船，漂进浓雾。杰瑞还是搞不清东南西北，也不知道瑟拉娜要把船开到哪去，索性往船上一躺，先眯一会儿。

    你还别说，这晃晃悠悠的，有点摇篮的意思，挺催眠的。很快，杰瑞的眼皮就开始打架。

    “醒醒，怎么还睡上了？”

    可惜这舒服的睡眠没持续多久，杰瑞被瑟拉娜一脚踩在肚子上，他挠挠肚子爬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们女人叫人起床都喜欢踩肚子么？”

    “哦？除了我还有谁？”

    “别问了，到了吗？”

    “你自己看。”

    杰瑞揉揉眼睛，看到城堡就在眼前。但这里并不是正门，而是一面墙壁。在上面很高的位置，能看到一个阳台。

    “看到那阳台了吧，”瑟拉娜说，“那里就是我母亲的实验室。”

    “要爬上去呗？看起来不难。”

    杰瑞跳上岸，手靠近墙，直接在墙壁里造出一把插进去的剑。剑身定型的同时，墙壁就被崩出一个口子，碎石飞溅。

    “嗯，果然没问题，走吧。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赶紧也上岸拉住杰瑞，杰瑞下意识地捂着脖子。

    “干啥？”

    “那个，太高了，你背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杰瑞瞪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“你们吸血鬼不是挺擅长攀爬的吗？爬个山轻松愉快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不行。话说我自打成为吸血鬼以后，就没怎么打过架。”

    没怎么打过架，动起手来还那么狠。看来腹黑女这个称号真是越来越合适了，杰瑞想。

    “行吧，抓牢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咧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有些乖巧地凑过来，两手搂住杰瑞的脖子，两腿夹住杰瑞的腰。她比看上去的要重一点。杰瑞稍微适应一下，就OK了。

    然后，他两手交替，在墙里造剑，脚蹬着墙，一点点爬上去。虽然背着瑟拉娜，杰瑞这爬墙速度也不慢。一会儿工夫，便已经靠近阳台。

    “还差一点……啊！！！”

    脖子突然一阵疼，疼得杰瑞差点松手。他停下来，拼命晃着脑袋。

    “该死的腹黑女！你搁这趁人之危呢！？”

    “抱歉，没忍住，我想提前喝一点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倒是很快就喝完了，比平时快。杰瑞咬着牙一口气，爬上了阳台。

    接着猛地伸手去抓瑟拉娜，瑟拉娜早就轻轻跳下来了。

    “谢谢，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可恶，你不会看着点吗？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！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别忘了我这是在进食，而且……”

    阳台上有扇门，瑟拉娜走过去，一脚就给踹开。

    “……这一去，你有可能就回不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少在那吓人唬道。”

    杰瑞大步走进去，走进瓦蕾莉卡的实验室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这地方，何止是实验室，说是博物馆都不为过。

    如同是图书馆一般密集整齐的架子上，摆满了数不清的，连天际最大的炼金店都黯然失色的炼金材料，然后散发出足以让食腐动物都望而却步的恶心气味。

    毕竟上千年了。

    “呕。”

    杰瑞一下没忍住，吐了。太恶心了，跟这个一比，当初在晨星城喝的那个药水简直是蜂蜜酒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这，就是你说的，可能回不来……呕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，杰瑞又吐了一阵。瑟拉娜同情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习惯习惯吧，而且这正说明，许多年过去，这里仍然没人发现。毕竟我父亲不喜欢这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呢？呕，”杰瑞抹着嘴，“咱们要在这大喊你妈的名字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样只会把不必要的人招来，而且我母亲不在这个房间里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没有回答杰瑞的问题，瑟拉娜在那些架子中间走来走去，拿起一个碗，左看右看，不时把一些东西装进碗里。

    终于习惯了这恶心气味的杰瑞，站在原地，不敢动，仿佛动一动那气味就会更强烈似的。

    但这时他注意到，实验室中间的地面有点意思。是一圈圈的石环，和封印瑟拉娜的那个地方非常相似。石环旁边，立着一个黑色的长方体，上面有一根和手臂一样粗的管子，可能是某种魔法器具。

    “嗯，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终于从架子中间走出来，她手里的碗也装满了。杰瑞看着她走到那根管子旁边，把碗里的东西一样样扔进去。

    灵魂石的碎片，白色粉末，红色粉末，好像还有些其他的。

    “你要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开门，通往灵魂石冢的门，我母亲就藏在那里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灵魂石冢？”

    身为魔神的杰瑞，当然知道这个地方。听名字就能猜出来，那里是灵魂的坟场。

    生命逝去后，灵魂会进入阿凯的轮回系统。如果是诺德人，会先走一遍松加德的程序。如果是魔神信徒，会进入魔神的领地。但还有一类灵魂，与这些结局都不同。

    那就是被灵魂石束缚，或者在凡界彷徨的幽灵之类。他们的灵魂最后会落到灵魂石冢，在这里腐烂，枯萎，化作不死亡灵。它们与一般意义上的亡灵不同，也有一些召唤魔法是专门召唤它们的。

    此外，灵魂石冢并非湮灭领域的一部分，统治那里的也不是魔神，而是名为【理想之主】的存在。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，杰瑞也不知道。

    但他知道眼下有个问题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灵魂石冢不是只有亡者才能进入么？我现在是个大活人哎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掏出了她的匕首。

    “要不，你死一次？”

    “你觉得那玩意能杀死我吗？”

    “可倒也是。放心吧，你是魔神，直接进，我想没什么问题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瑟拉娜给手剌出口，把血流进那根管子。

    轰隆隆——

    实验室微微颤动起来。果然如杰瑞所想，那石环动了，分解成一块块，漂浮，然后下沉。

    石环下面露出来的，自然不是楼下的房间，而是混乱的紫色空间，和杰瑞在黄昏坟墓里看到的乌木沼泽一样，是通往异界的入口。

    瑟拉娜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，你先请吧？”

    望着那混沌的入口，杰瑞笑出了声。别说，这还真是个测试自己的好机会。将来早晚要回到湮灭领域，不如就用灵魂石冢试验一下，自己这魔之魂人之身的怪物，能在异界待多久。

    他毫不犹豫地顺着石阶走下去，靠近那光芒，一穿而过。

    呼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