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呃！”

    刚穿过入口杰瑞就跪了。五脏六腑像是被许多看不见的手猛烈拉扯，他又奋力拉回来，结果浑身脱力。

    肯定是理想之主干的好事。活人如果要进入灵魂石冢，必须向理想之主献上一部分灵魂。而且人家善解人意，不麻烦你动手，直接在你进来的时候就吸走了。

    魔神的灵魂没那么容易吸走。话虽如此，杰瑞也得不停地稳住自己的灵魂。他现在的感觉就跟喝多了一样，醒不过来，晕晕乎乎。

    “你还好吧？”

    瑟拉娜也穿过来了，走得四平八稳，跟在凡界一样。

    她手一挥，入口便重新闭合。这样实验室也会恢复原样，省着万一城堡内有人被震动吸引过来，曝露这个位置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我是谁啊。”

    一拍腿，杰瑞奋力站起来，捶两下脑袋。然后放眼灵魂石冢的“美景”，他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。

    所见之处，满眼的紫色，比灵魂石更加深邃。深紫的天空，深紫的地面，只有建筑是黑的，偶尔掺点跳跃的绿。

    头顶看不到日月星辰，唯有乌云滚滚，似乎围着某个地方在转动，不时砸下闪电。

    地面上漂着一层没过膝盖的迷雾，让脚下若隐若现。那些建筑奇形怪状，毫无规律，或者说是大型雕塑更为准确。

    剩下的，就是灵魂。球形的，人形的，半个人形的，甚至还有一匹骨头马从杰瑞面前跑过。耳边是叽叽喳喳的低吟碎语，悲叹哀怨，无不充满对生者的憎恨。

    这就是灵魂腐朽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真是的，湮灭领域有不少地方都比这强。”杰瑞抱怨地说，“所以你妈就藏在这里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她很早就掌握了自由穿梭灵魂石冢的方法，时常来一趟，还找了个好地方当炼金实验室。我们应该能在那里找到她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走在杰瑞前面。虽然这地方看不出哪里是路，也看不到边界，更不知道方向，但瑟拉娜走得轻快，一看也是不少来。

    “为啥会相中这里？”杰瑞跟在后面，边参观边问。

    “因为这里有凡界没有的东西，看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指向脚边，雾气里有什么东西，似乎是一簇灰白色的柱形石头。但仔细观察，便能发现那东西很薄，柱形的外壳里面好像是空的。

    杰瑞真是开了眼了。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恶心玩意？”

    “灵魂外壳，只在这灵魂石冢才能找到的东西，是灵魂腐朽后剩下的残渣聚集而成。对炼金师来说，它们有很多用途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，我现在越来越不想吃药了。”

    “跟我没关系，我的炼金术垃圾得很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越走越快，目光放在远处一座很大的建筑上。杰瑞也不问了，抓紧找到人，拿走卷轴，离开这个鬼地方吧。

    他感觉身体越来越不对劲，即便是魔神之魂在这里也难以安宁，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吸走似的。他需要集中更多精力保证自己不会灵魂出窍。

    终于，两人来到这座建筑，不，可以说是城堡下面。

    直到靠近瑟拉娜才发现，城堡外被一层发出微光的屏障挡住了。

    “这，难道说理想之主束缚了母亲？”

    “为啥？你妈犯事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。总之先把这屏障解除，进去找吧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打量着屏障，又观察着不远处，那里有几座塔型的建筑。她感知到其中的魔力似乎与这里有所联系，说不定那里有解除屏障的方法。

    “走，咱们去那边……”

    “直接打碎就行了，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杰瑞没动地方，而是原地使出魔斧圣工。瑟拉娜不解地望着他发出黑红光的手。

    “打碎？这东西可相当结实。”

    “放心，我知道该用什么。虽然不能完美还原，但值得一试。”

    随着光芒变形，消失，最后出现在杰瑞手中的武器……

    赫然是毁灭刀锋，大衮的魔神器。

    “嗯，还行。”

    他拿起来端详一番，外形分毫不差。至于威力嘛，肯定是没法跟原版比的。

    “不足的地方用我的魔力试试看吧。离远点儿，腹黑女！”

    瑟拉娜很听话地退后。真奇怪，虽然杰瑞口口声声说试试，但她却已经看到屏障碎裂的那一幕了。

    杰瑞也稍微退后两步，深呼吸。

    “显现吧，热砂疆场！”

    以杰瑞为中心，热砂疆场包围了城堡。地面被黄沙覆盖，天空被阳光取代。杰瑞拉开步子，毁灭刀锋指向前方。

    “此间刀剑无眼，一刀两断！”

    给热砂疆场定义了两条规则，再给毁灭刀锋过电，举着电光闪闪的匕首。

    直刺！

    啪——

    刀剑无眼强化了物理攻击，一刀两断强化了武器穿透的能力，闪电附魔有助于瓦解魔法。然而即便如此，屏障依然激烈地抵抗着。

    匕首的电光与屏障的紫光互相较劲，火花四溅。

    “呃，喝啊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杰瑞再加把劲，使出全身的力气顶上去，挤进去。

    终于，屏障屈服于匕首的力量，让匕首捅进去了一小部分。

    “无尽怒火，疾驱！”

    杰瑞即刻补上火焰附魔，顺着匕首，打进屏障。

    轰隆——

    一声几乎响彻整个灵魂石冢的爆炸后，屏障完全破碎。不光是杰瑞攻击的位置，围着城堡的屏障整个消失。

    “哼，不过如此。”

    收起领域，扔掉匕首，杰瑞往前走了一步。

    只一步，他的腿就跟脆弱的树枝一样轻易弯曲，趴倒。

    “唔！”

    被瑟拉娜扶住了。

    “只不过用匕首捅了一下就腿软，你还行不行事了？”

    “啰嗦，力量用得有些过头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按我说的做，也许更安全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为了节省时间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很快给双腿使上劲，渐渐站稳，就推开了瑟拉娜。

    不过，刚才真的有点悬。按说那一击虽然用了很多魔力，也不至于让自己累到虚脱。之所以会变成这样，是因为杰瑞在发力的同时，感到灵魂被拉扯得更厉害，让他难以集中全部力量。

    “行了，快走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上了台阶，推开大门，进入城堡内部。

    此时杰瑞才发现，这根本不是城堡。里面是个空旷的大院，有那么几栋孤零零的小房子和高塔，而且还露天。所以外面那个应该叫城墙。

    “谁？”

    一个女人朝着大门跑来。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，想要出去确认一下。

    瑟拉娜止住脚步。

    “母亲，是我。”

    那女人也停下了，眯起的眼睛慢慢睁大。

    “瑟，瑟拉娜！？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看来，这个穿着瓦尔哈奇吸血鬼衣服的中年妇女，就是瓦蕾莉卡。

    当她确认眼前的瑟拉娜真是自己的女儿，而且是吸血鬼并非灵魂时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“难道说赫冈他……你怎么解开封印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我干的。”

    杰瑞从后面走过来。他腿还有些软，跺了跺脚，又直了直腰。

    “你？”

    瓦蕾莉卡用她那比瑟拉娜还血红的眼睛，把杰瑞快速打量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我们的同类，而且我也感觉不到你身上有灵魂被抽走的迹象。你是什么人？怎么进来的？”

    “细节就不要问啦。总之，我解开封印是偶然，我目前跟瑟拉娜是同伙关系，你知道这些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同伙？”瓦蕾莉卡疑惑地看着女儿，“你怎么能随便跟一个人类在一起，瑟拉娜？这样很危险不知道吗？等等，你的卷轴呢？我放在你棺材里的卷轴呢？”

    瑟拉娜的脸上有了些失望，和她一如既往的面瘫混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母亲，你也在问卷轴的事吗？”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？而且你说什么？我也问？还有谁？”

    “我醒了以后回了趟城堡。卷轴，在父亲手……”

    啪——

    杰瑞眼前，上演了母亲掌掴女儿的家庭戏码。

    瑟拉娜一言不发地正过脸，面对瓦蕾莉卡的怒火。

    “瑟拉娜啊，你可长点心吧！事到如今，你还对那个疯子抱有幻想吗！？你知不知道他如果拿到卷轴会干什么，你知不知道啊！！”

    “我以为，父亲，会有所改变……”

    瑟拉娜轻声辩解了一句，接着就引来瓦蕾莉卡劈头盖脸的训斥。

    “改变！？开什么玩笑！那个你叫做父亲的人已经是个疯子了，他会扭曲你的想法！我费尽全力保护你，让你远离那个疯子，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啊！？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们这不就来找你了嘛。”

    见瑟拉娜有点说不出话，杰瑞上前一步，接过话茬。

    “这里没有外人说话的份！”瓦蕾莉卡又对着杰瑞开火，“你这种身份不明的家伙，跟我女儿混在一起，肯定没安好心！”

    “随便你怎么说，但我要办的事一定得办妥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，母亲。”

    可能是杰瑞出面缓和了些许气氛，瑟拉娜重新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需要你的卷轴，找到奥瑞埃尔之弓。我已经和一个吸血鬼猎人组织联手，就用那张弓打败父亲，永远阻止预言实现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他们就会杀了你！”瓦蕾莉卡指着瑟拉娜的鼻子吼道。

    “不至于，”杰瑞马上说，“起码不会马上杀死，我保证。”

    “哼，你的保证有什么用？而且在你们说打败赫冈的时候，就已经没有信用可言了！”

    这话杰瑞非常不爱听。他也瞪起眼睛。

    “啥意思？你觉得我们搞不定那个疯子？”

    “呵，赫冈的力量你根本想象不到。虽然你能解除那个屏障，有两下子，但没用的。我很早以前就全面模拟过预言，所以我敢说，即使有了奥瑞埃尔之弓，你们也无法打败赫冈！”

    “不试试怎么知道？”

    “我当然知道。赫冈一年到头很少离开他的城堡，因为那座城堡已经和冷港联系在一起，整个都是他的力量源泉。你去他的地盘挑战他，简直是痴人说梦！”

    了解丈夫的当然是妻子，而且杰瑞也亲身体验过赫冈的强大。瓦蕾莉卡这番话，确实有一定道理。

    “即使如此，我也要去，母亲。我会让父亲放弃他的想法，哪怕是动用武力，或者是……杀了他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抬起头。杰瑞觉得她的脸依旧是面瘫，不过好像多了一点坚决？

    瓦蕾莉卡已是连气都生不出来，只能摇头。

    “瑟拉娜啊，你怎么就不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实呢？为什么一定要揪着那个疯子不放呢？”

    “他是疯子，但他也是我父亲！”

    瑟拉娜忽然提高声音，瓦蕾莉卡有些惊讶，杰瑞更惊讶。他居然想起在独孤城被瑟拉娜狂喷的时候了。

    “你还把他叫父亲！”瓦蕾莉卡几乎是一字一顿，“他只把你当祭品啊！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成为祭品，也不会放弃当一个女儿，我只想……”

    瑟拉娜停顿片刻，一个恰到好处的雷声填补了这小小的沉默。

    “我只想让咱们一家三口，回到过去那时候。回到发现预言之前，甚至是被转化之前！”

    瓦蕾莉卡的脸抽动起来。

    “不要胡说了瑟拉娜！你明明清楚那不可能！”

    瑟拉娜笑着点头，笑得很苦涩。

    “我清楚，比谁都清楚。但我就是不想放弃！既然撒手不管和迎难而上都是痛苦，那我宁可选择痛苦的面对，而不是痛苦的逃避！”

    杰瑞还没听瑟拉娜说话这么大声，这么坚决。瓦蕾莉卡估计也没听过，嘴气得直哆嗦。

    “你，你这孩子简直……”

    “差不多得了，大妈。”

    眼看瓦蕾莉卡好像又要动手，杰瑞一步迈过去，拦在瑟拉娜身前。

    “你给我滚开！”瓦蕾莉卡大吼着，“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！”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，我是他的同伙，我得管。而且要我说，你与那赫冈又有什么区别？”

    “放屁！我是要保护我的女儿！那个预言如果要完全实现，需要不停地献祭冷港之女的性命！赫冈已经不管不顾了，他绝对会杀了瑟拉娜！”

    “呵，难道你不是吗？”杰瑞冷笑着说，“把她跟卷轴关在一起，从第一纪元到现在，一动不动，跟死了有区别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也比当祭品强！只要还有命，总会有办法！”

    “有个六的办法啊？明明一个劲在逃命！痛快承认了吧，瓦蕾莉卡！”

    杰瑞不客气地指着瓦蕾莉卡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都没解决，什么都没办成！你说赫冈会扭曲瑟拉娜的想法，但你做的事跟他一样！不由分说把瑟拉娜关起来，你甚至连赫冈都不如！”

    “你，你！”

    瓦蕾莉卡支支吾吾，却没有下文。

    因为，杰瑞说的有道理。事实上，在她躲进这个地方以后，她便有了大把时间，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。

    也不止一次问自己，这样对吗？

    诚然，她从未小看过赫冈的威胁。可要说把瑟拉娜封印起来就能万事大吉，也不合理。毕竟赫冈还有机会，而她却对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“唉……”

    叹气的瓦蕾莉卡转过身去，低着头。瑟拉娜觉得母亲似乎要让步了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母亲……”

    “嗷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忽然空中传来了吼叫声。很远，却很响亮，穿过雷鸣，落在这院子里。

    而且这个吼声，杰瑞知道。

    “巨龙？”

    “糟糕！光顾着说话，把那家伙忘了！”

    瓦蕾莉卡说着，匆忙跑到院子中央，瑟拉娜和杰瑞也跟着过去。

    “什么来了，母亲？”

    “看守我的狱卒，灵魂石冢的守护者……”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果然，一头巨龙从天而降，落在前方一座高塔顶上。张开双翼，对着三人怒吼。

    这巨龙身上的鳞片仿佛已经腐烂，好像还在滴水。翅膀残破不堪，简直就是龙的尸体被复活了一样。

    瓦蕾莉卡紧张地望着它。

    “……统率亡灵的巨龙，【杜耐维尔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