杰瑞和莎莉茵出去跑一趟，回来再吃些东西，差不多该睡觉了。

    过去，圣所这个时间会安静，不过今后怕是不行。小丑正在夜母的房间里，跟莎莉茵兴奋地说着话。

    他听说夜母派下了任务，又给莎莉茵跳了一段舞。可也是，这应该是十多年之后，夜母发下的第一个任务。

    真是态度急转啊。知道莎莉茵是聆听者，马上就宠起来了。站在房间门口的杰瑞，心里暗笑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聆听者，西塞罗就此告退了。请您好好休息，愿我们伟大的母亲，指引您的道路。啊，哈哈哈！”

    他跳着脚离开了，仿佛这份荣光就在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只是，小丑说了一大堆，似乎并没有说动那个女孩。莎莉茵盘着腿，坐在地上，看着夜母的遗体。

    听小丑说，既然夜母找到了聆听者，那么棺材就应该尽可能打开。不过这里没有便于沟通的意思，估计是个形式吧。

    “跟夜母说话呢？”

    杰瑞拨了拨墙上的灯火，让它亮一些。莎莉茵纹丝不动，杰瑞也不多问，就坐在她旁边，耐心地等。

    等到女孩自己站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在和母亲对话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她老人家又有指示了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，我问了一些问题。她知道我心里想的事，但听不到我说的话。”

    莎莉茵转向了杰瑞。

    “而且刚才，她也知道你想要和她沟通的事。”

    杰瑞嘴角一翘，但马上压回去。

    “是吗？真光荣。老人家说什么了？”

    莎莉茵先是对着夜母抚胸鞠躬，继而说道。

    “她知道你在追寻什么，知道你的目的，也大概知道，你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杰瑞一手撑起身子，他真没想到有机会从夜母那里听到这么关键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然后，她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“她可以帮助你，但必须看到你的诚意。她要你协助兄弟会完成阿蒙德的契约，才肯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又是交易啊，倒也合理。人家怎么说也是兄弟会系统里的老大，自然要照顾圣所里的人。

    而且莎莉茵没说谎。那这个提议，可以接受。

    只是，暗杀皇帝……

    虽然阿斯垂德还没明确表态，但杰瑞觉得那个女人会接受。她那么看重圣所，如此扬名立万的机会，不可能错过。

    恶名也是名啊。为人不能流芳百世，也该遗臭万年。

    “那么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走到莎莉茵身边，轻轻摸着她的头。

    “希望你妈说话算话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阿斯垂德很晚都没有睡。

    一部分是因为小丑，那声音太有穿透性了。另一部分，就是阿蒙德的信。

    这个委托人，身份恐怕不简单，搞不好就是元老会的一员。这信里详尽介绍了许多东西，包括皇帝最近的行程、安排，护卫的兵力、配置，还有相关人员的个人信息，一些突发状况的应对。

    最后根据这些内容，附加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刺杀方案。以专业的角度说，这个方案还不错。

    但阿斯垂德需要思考的东西，远不止信上这些。

    她把信一张张在桌上铺开，拿个本子，一边对照上面的内容，一边快速写着字。

    她保持这个姿势许久，直到艾恩乔恩进了房间。

    “别累坏了。”

    艾恩乔恩刚在大厅那练完武器，赤膊的上身，是任何男人看了都会自叹不如健壮肌肉。

    倒也不用过于沮丧。因为他是狼人，论体格，一般人是比不了的。

    他把一杯蜜酒放在桌上，阿斯垂德直接按住了那只捏着杯子的手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我们行吗，老公？”

    说实话，阿斯垂德有点没底。她有个差不多的计划，但是需要全员出动。而且一旦计划启动，就要一环接一环，不停地推进。

    到时候，即使夜母再有新的任务，他们也分身乏术，只能全力投入皇帝暗杀行动中。

    而且这中间，还需要随时应对任何计划外的情况，说白了就是变数太大。如果失败，圣所的损失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最坏的情况，恐怕会减员吧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，你需要休息。”

    艾恩乔恩反过来握住阿斯垂德的手，堪比铁甲一样坚硬的手臂，温柔地搭在妻子的肩上。

    “要我说，等小巴贝特回来再决定也不迟。而且，不需要想太多……”

    他俯身过来，和阿斯垂德默契地碰了唇。

    “你只需要告诉他们听从，我负责让不听从的家伙听从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，可别动粗哦，亲爱的。”

    阿斯垂德抓起酒杯喝了一阵，甜醉的气息落在胸口，舒服了不少，也清醒了不少。

    艾恩乔恩说得对。圣所沉默太久了，究竟是维持现状，挣着小钱，还是赌一笔大的，打开财路？

    当然，后者的诱惑和威胁都更大。而阿斯垂德喜欢将几率低的事情，努力实现。

    看来这事可以定论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，巴贝特带回了戴尔文同意的答复，而阿斯垂德也正式做出了决定。

    所有人，连小丑也一起，在大厅集合，听到阿斯垂德宣布那件让人振奋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从今天开始，暗杀皇帝的计划，正式启动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独孤城的最北边，坐落着帝国军的指挥核心，帝国军部，也是图留斯将军日常办公的地方。这是一座比蓝宫还要高出不少的巨大堡垒，名为“阴郁堡”。

    通常，进出堡垒的都是帝国军人，有时也有百姓。在瑞姬的提议下，军部开设了一个专门倾听百姓意见的“投诉办公室”。用瑞姬的话说，这能有效减少军队与百姓的摩擦，让百姓能坚定支持帝国军。

    虽然在图留斯看来，这完全是浪费时间。而且办公室时常会迎来一些很难应付的人。

    就比如现在这位。

    这天早上，一位打扮得体的妇人，正忿忿不平地在办公室里，和面对面坐着的图留斯将军抱怨。她说个不停，图留斯只能偶尔发发言。

    她叫【维多利亚·薇齐】，之所以要图留斯亲自接待，自然是因为她的身份。大名鼎鼎的东帝国公司，独孤城分公司的最高负责人。

    而她来谈的，则是关乎公司信誉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您无论如何都不肯理解我们吗？东帝国公司服务的是整个泰姆瑞尔，我们从不，也不应该打上政治标签！”

    “非常时期非常对待，我只能这么说，薇齐女士。”

    图留斯的回答依然公式化。身后立着的瑞姬苦恼地摇头，她多少猜到这一天迟早会来。

    帝国军进入独孤城后，接管了城内许多事务，其中就包括港口的使用。要知道，港口一天能接纳和停靠的船只是有上限的。图留斯和东帝国公司商量了几次，将帝国军船的日常巡航、作战以及物资运输，塞进了每天的船只出入表，这多少影响了公司的船只入港。

    起初，维多利亚还能忍。但随着战争进入僵持，物资成了双方较劲的重要因素。图留斯开始限制公司的物资流入风暴斗篷控制区。在海尔根被毁，乌弗瑞克逃跑之后，这个限制越发收紧。

    但东帝国公司的买卖可不分什么帝国控制区，还是风暴斗篷控制区。流通限制一下来，公司前往风暴斗篷控制区城市的车队，其车次受到严格压缩。

    由此导致的，是营业额的损失，更重要的是信誉的损失。这是维多利亚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。

    尽管她是个帝国人。

    她已经和图留斯谈了三次。事实上就在今天，这个时候，公司有一支装满物资的车队，正被军队扣押港口，无法离开。而它本来在前天就该出发了。

    见图留斯依然板着脸不松口，维多利亚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。

    “看来您根本理解不了我们的苦衷。您的眼里只有一场无法确定胜负的战争，而完全看不到战争结束后的百废待兴！”

    “我是理解不了，”图留斯的火气也有点上来了，“打赢战争是当下最要紧的事。战局僵持，就应该限制敌人的物资，打破平衡。然而在这座城市里，居然还有人源源不断地向那些叛军输送物资？若不是看在陛下的份上，我早该把你们都抓起来问罪！”

    “这，这是何等无礼的指责！我们只是把东西送到商贩手里，请不要把人民和叛军混为一谈！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然后他们会拿着这些东西给养军队，还是说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？”

    “我是不懂打仗，我只懂得如何维护商人的信誉。既然您如此坚持，我们也有我们的想法。车队今天必须出发，告辞！”

    “那样的话，军方将不能保证你们路上的安全，请便！”

    这次谈话也不欢而散了。维多利亚和两个部下离开办公室，留下的图留斯，气得猛捶了一下桌子。

    “不明事理，妇人之见！”

    “但我希望您还是控制一下情绪，”瑞姬劝说道，“怎么说她也是皇帝的表妹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才让人厌恶。明明是帝国人，却和裂谷城那个雪蹄家族的小儿子结了婚。现在雪蹄家族是裂谷城军队的最大支持者，简直不可理喻！”

    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，图留斯揉着太阳穴，也走出房间。

    这个白天真是糟透了，他还有一堆军务要处理呢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离开阴郁堡的维多利亚上了一辆马车，径直前往港口，她的车队。

    看守车队的士兵已经走了，这支十辆大马车组成的车队，就等维多利亚了。其中六辆车装满货箱，四辆车坐着许多工人，都带着武器。

    车队旁边立着一个诺德男人，当维多利亚的马车停过来时，他迎上去，拉开车门。

    “亲爱的维多利亚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维多利亚郁闷地摇头。

    “唉，我亲爱的【艾斯盖尔】，那个石头脑袋的将军快把我气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哈哈，我能想象到。”

    艾斯盖尔笑了笑，又坐进车厢，安慰妻子几句。随后告诉车夫们，可以出发了。

    于是，十一辆马车的大车队，浩浩荡荡离开港口。他们将向东行进，途径龙桥镇，洛瑞斯泰德，在雪漫城休整一晚，第二天到达裂谷城。

    “难得回去一次呀，”艾斯盖尔伸着懒腰说，“所以开心点嘛。”

    维多利亚还是愁眉苦脸，艾斯盖尔在她眉心轻轻一敲，她激灵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哦，真是，好吧，不想啦。”

    对，这种事想也没用。自打和艾斯盖尔结婚后，维多利亚就有心理准备了。

    她是三年前和艾斯盖尔在一次生意中认识的。这个雪蹄家族的长子，温文尔雅，彬彬有礼，举手投足显示出极高的涵养，这在诺德人当中非常少见。

    所以他一下子就夺走了维多利亚的目光，不久，又夺走了她的心。

    见过几次面之后，她鼓起勇气，在一个漫天星空的夜晚，在雪漫城外那棵百年的古树下告白了。

    “其实，我，也，注意你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艾斯盖尔的回答出乎维多利亚的意料。于是两个人很快走到一起，并希望能永远在一起。

    然而这中间的距离，被两家的家长拉扯得老远。

    艾斯盖尔的父亲乌尔武夫，一个老诺德，对帝国无比痛恨，讨厌帝国人。而另一边，维多利亚的母亲【埃里克西亚·薇齐】也坚决反对两人的婚事。

    但维多利亚和艾斯盖尔还是克服了一切，抛弃了一切，坚持结婚了。据说婚礼是在独孤城举行的，那天乌尔武夫和埃里克西亚几乎吵了一天的架。

    倒是艾斯盖尔的母亲【努拉】很开心，这老太太只关心两人什么时候要孩子。

    婚后的两人过得很幸福，直到内战打响。乌尔武夫和埃里克西亚都要求自己的孩子回家来，当然他们都没有听话。

    艾斯盖尔自结婚后就加入了东帝国公司，协助妻子，也是协助她的理念。

    用平等的生意，去缓和内战的裂痕。呼吁双方对话，和平。这对夫妻坚持原有的经营方式，平等对待每位顾客商户，无论他们来自哪里，无论他们是什么人。

    两人甚至还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反战言论。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，在他们的呼吁下，对战争感到疲倦的人，逐渐增多。

    说严重一些，这夫妻俩已经不知不觉地，给自己树了不少敌人，从各方面来说。

    当然维多利亚也不是傻子，知道树大招风。所以内战开始后，她以东帝国公司有皇家委任的经营许可为理由，让军队派士兵护送商队。所以没有人敢打歪主意。

    但自从海尔根事件后，图留斯收紧了运货路线，她很难再得到军队护送。为了及时送达，只好组织公司的工人，自我武装。

    感觉问题不是很大，至少到目前为止，只遇到过两伙强盗，都成功击退了。

    这次，最好也是这样。趁着这批货物要送往裂谷城的机会，夫妻俩也打算回趟婆家。

    不管雪蹄家族怎么看，维多利亚始终把自己当做是家族的女儿。该尽的义务，她不会忘记。

    风，吹了起来。

    今天的天气格外好，特别是车队经过基尔克瑞斯山脚下的时候。阴阴绿树，把阳光筛成雨点，散落下来。听说这座山上的美瑞蒂亚神庙恢复正常了，维多利亚对它还挺有兴趣的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不知怎的，车队停下了。维多利亚从车厢里探出头来。

    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
    前面有个工人跑来，对维多利亚说道。

    “有个小女孩，倒在道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