杰瑞也记不得这是第几次昏过去，又是第几次醒过来。

    在喊出大衮的名字之后，他的眼前只剩下熊熊火焰，意识也被燃烧殆尽，直到眼前漆黑。

    而后，他醒了，是被冻醒的，他感到全身冰冷。

    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，四肢被冰箍困住，除了脑袋全都不了。

    “我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可算睁眼睛了，朋友。”

    杰瑞扭过头，看到床边坐着的个暗精灵，一身黄白相间的法袍，还有肩膀处的毛边，和他身后站着的米拉贝勒相比，完全是高出一层。

    不用说，一定是个大人物。

    “你是……”

    暗精灵翘着二郎腿，红褐色的眼睛里仿佛有魔力翻滚。

    “我叫【萨沃斯·阿冉】，是这里的院长。”

    他平静地说着让杰瑞心惊肉跳的话。这就是院长，学院的老大。其他老师已经够变态了，那这院长的实力……

    不夸张地说，人家弹个响指就能让自己去见圣灵。

    “你，还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吗？”

    阿冉的语气没有责备，或者阴阳怪气。杰瑞紧张地动了动身子，他最后的记忆，是自己放出的大火。虽然不知道伤没伤人，但书肯定是烧了一大片。

    “还，记得一些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院长点了点头，忽然亮出一张纸，上面画着湮灭之门的图案。他把它给杰瑞看。

    “梅鲁涅斯·大衮，梅鲁涅斯·大衮，梅鲁涅斯·大衮……”

    他像说绕口令似的把这个名字重复了好几遍，直到上不来气咳嗽起来。

    “唔！”

    杰瑞又感到心中的火焰要燃烧了。梅鲁涅斯·大衮的名字，还有湮灭之门的图案，这两者总能勾起他莫名的愤怒。

    但好像，远不如图书馆时那么强烈。阿冉咳嗽两声，把纸烧成了灰。

    “请不要在我的房间里倒垃圾，院长。”身后的米拉贝勒有些抱怨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，习惯了，”阿冉说，又看向杰瑞，“你看来冷静下来。图书馆里的人说，你高喊着梅鲁涅斯·大衮，然后就放了火。幸好米拉贝勒及时制止，没人受伤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乌拉格已经气疯了。”

    米拉贝勒无奈地说，阿冉也是抓了抓额头。

    “嗯，我很久没看他发飙了，上次还是图书馆丢书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想想那老兽人说过的话，杰瑞觉得接下来就不要再跟人家碰上了，绝对有生命危险。

    “那，那个，赔偿问题……”

    他试探着说出这个话题。阿冉和米拉贝勒对视一眼，又身体前倾。

    “这个呢，你可以放心。你烧的书，有一些是市面上不流通的东西。就算我们把你扒光了扔出去，你还会欠不少钱。”

    那你告诉我我哪可以放心了啊？这意思不就是绝对赔不起吗？

    见杰瑞满脸愁容，阿冉又继续说道。

    “别担心，学院不是强盗，不为难你。我看你魔法天赋还不错，决定把你留下，当个保镖。如果学院有什么活动，或者有什么实验需要你配合，请你不要推辞。我也给你准备了房间，食宿全免，稍后让教务长带你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实验，配合？

    杰瑞总觉得听到了很危险的词语，该不会是他们以为我跟大衮有什么瓜葛，想拿我做实验吧？

    魔法学院的实验，想想就不寒而栗。但也比让人马上弄死强吧。

    “谢谢院长。但不知道，我这个工要打到什么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我认为足够的时候。”阿冉眨眨眼睛。

    “那，您认为的足够的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就是我认为足够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行了我知道了，不问了。杰瑞心想，说白了就是看心情。不过也好，既然是保镖，总能找到个机会外出活动，趁机逃走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还请你打消逃跑的念头。”

    阿冉的话又让杰瑞一惊。接着，他撩起杰瑞的衣服，把肚子露出来。

    杰瑞瞪大了眼睛。肚子上，竟然有一个魔法阵！

    “这，这什么东西！？”

    “冷静，朋友，这只是个保险。”

    放下衣服，阿冉依然语气平和，说着可怕的话。

    “你可能听说过符文陷阱，这个呢，算是我院自发研制的改良型，可以附着于人体。碰它不会爆炸，但它的魔力会不断流失。如果低于一定程度，就会爆炸。”

    院长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具体威力……嗯，我忘了，但开膛破肚肯定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就算不开膛破肚我也活不了了啊。杰瑞已经惊恐了，这帮法师都是些能随便整个大活，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家伙。

    “那，那我，怎么才能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放心，解除这个陷阱，或者为其补充魔力，这些只有我院一部分人才会。你要记得每天晚饭后，到成就西厅米拉贝勒的办公室去补魔。”

    阿冉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千万别忘了。忘个一天两天还行，超过三天恐怕就……”

    他拍了下杰瑞的肚子，把杰瑞吓得一哆嗦。那只手又凭空一点，杰瑞身上的冰箍立刻碎裂。

    “米拉贝勒，带他去他的房间，告诉他该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杰瑞的房间，在校门口不远，一栋单独的矮小房屋里。这是学院杂工居住的地方，有好几个。

    直到两个月前，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是学校的一个工人。他后来在一次实验事故中被炸飞出去了学院，摔死在海滩上。

    房间很简陋，床，加上一个摆了些瓶瓶罐罐的柜子，再来个烧火架，没了。

    米拉贝勒给杰瑞简单说了说学院的布局，杰瑞只记了个大概，就被带到这个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的房间。

    “一会儿会有人来找你，可别走太远。”

    留下这句话，米拉贝勒就没影了。望着屋里乱糟糟的东西，杰瑞也没心情收拾，把包裹和双剑都扔在床上。

    靠着窗户，他望着院里来往的人群。

    这是午休了吧，感觉比自己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人。他们大多斜挎着一个包，有的捧着书，用很快的语速互相讨论，又或是继续在那些有着魔力之光的魔力井旁边搞研究。

    魔法，嗯。

    杰瑞过去对魔法是敬而远之。自从开始回忆起魔法后，他的态度就变了。但也没打算系统、认真地学习魔法。

    不过，看着这些学生沉迷学习，无法自拔的样子，他觉得这样钻研某样东西，也是蛮有乐趣的。

    这大概就叫做，学术氛围吧。

    也是，反正都卖身了，跑不掉，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，多学一些魔法，甚至能对现有的魔法和技能加以改良呢。

    和查鲁斯一战，杰瑞最大的感受，就是自己能用于爆发的魔力太少了。他已经学会了不少技能，但如果不能保证魔力供应，他的实力就不会有根本的质变。

    如何提升魔力储备，学院里应该有很多方法吧？

    对了，无尽怒火也可以改良一下，比如将两次攻击合二为一追求速度，或是让同一个魔法阵连续爆破。至于狂雷穿梭，应该考虑能对远处没有碰过的武器使用，拖拽等等。

    杰瑞渐渐沉浸在改造的幻想中。直到看见有个老头朝他走来，又站在窗前。

    “你好朋友，你，就是杰瑞吧？”

    这老人声音不高，但很精神，还笑呵呵的，跟高冷的老师和院长不同，平易近人。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杰瑞说，“请问您是？”

    “我叫【托夫迪尔】，是变化系的高级教师。”

    学院分为初，中，高三个等级，并非按年龄划分，而是以实力来评测。这位既然是高级教师，那他的实力也就不用多问了。

    绝对是和法劳达以及米拉贝勒打平手的老怪物。

    “教务长应该告诉你了吧，”托夫迪尔说，“可能会有教师找你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是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正好，你跟我干活吧。我的学生也有一些实验，可能需要你帮忙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托夫迪尔很亲切地拍着杰瑞的肩膀，一点也不见外。杰瑞才不管他多友善，反正给的工作一定不轻巧。

    “什么怎么样，我又没有选择权。”

    “嗨，别那么说嘛。虽然你是卖身给了学院，但也意味着，你可以使用学院里的东西哦。哪怕是想学点简单的魔法，也没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真是说到杰瑞心里去了，看来自己刚才也不算胡思乱想。见杰瑞表情有些缓和，托夫迪尔干脆抛出了杀手锏。

    “要是不信的话，我马上可以教你一招，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好，我同意。”

    行吧，看来学院里也有正常人。杰瑞打算再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。

    真是最后一次了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其实，魔法这玩意，说难也难，说简单也简单。难的可以让你一辈子乃至几辈子都弄不懂，至于简单的，你知道卷轴吧？

    除非你不认字。

    整个奈恩星，从地下到空中，都蕴藏着魔力。尤其集中在地下深处和高空，这两片广袤的区域，交织着魔力的回路，学名叫魔网。

    任何生命，从出生时就具有魔力。不仅是人，包括动物也都是如此。只不过动物的大脑无法开发魔法。

    至于魔力的来源，虽然有多种说法，但最广泛的解释，还是跟原灵有关。

    据说，参与创造奈恩星的原灵中，有一位名叫【玛格努斯】。他可以说是奈恩星的总设计师，现在的魔网就是他的杰作。

    但在奈恩星即将完成时，玛格努斯意识到创世会让自己沉睡，也可能是他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，总之，他带着一部分原灵，打开通往光界——也就是原灵的领域——的通道，逃走了。

    他逃走的通道，就是太阳。其他通道，则化作月亮和星辰。

    所以，几乎所有与魔法有关的东西，多少都会带着日月星辰的图案。因为魔力的最大来源，就是它们。

    而魔法的本质，就是自我暗示，引导魔力，加以调和，进行释放的过程。

    最初，魔法的使用总是伴随着繁杂的咒语，能使用魔法的都是智力超群的人。随着魔法研究的不断拓展，渐渐出现了许多效果打折，但是更容易使用的魔法。

    熟练的法师都不需要什么咒语，只要感受魔力，稍加控制，便能形成需要的效果。

    “哦，学得很快嘛。”

    院里一个角落，托夫迪尔满意地说道。恢复系的结界术，他只教了一会儿，杰瑞就做得有模有样。

    杰瑞更是惊喜，张开的手掌前，的确出现了一面和盾牌差不多大小的结界。虽然结界很弱，又不稳定，更比不上薇莉亚和米拉贝勒的大。

    但他真的学会了一个新的魔法。不是来自模糊的记忆，更不是魔神的馈赠，而是自己的努力。

    这份喜悦，自从离开盗贼公会，就再没有过了。

    “这个结界应该能帮助你抵挡一些小法术，”托夫迪尔观察一番说，“不过要切记，结界一旦超负荷就会破碎，带来魔力反冲，就像手被炸了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，太神奇了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切断魔力，结界便消失了。他已经能控制自如。

    得说，不愧是高级教师，教得是真好。

    “感谢您，托夫迪……嗯，老师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，别客气嘛，传播知识是学院的宗旨，我们很高兴能有更多的人对魔法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托夫迪尔笑着摆手，他的笑能让人明白，这个老人是真的喜欢魔法。他最后跟杰瑞闲聊几句，便告辞了。

    而这个结界术，杰瑞摆弄了一晚上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当当——

    敲窗户的声音吵醒了杰瑞，他迷迷糊糊爬起来，嘀咕着是谁这么早敲打我窗。

    推开一看，是个暗精灵女生。

    “你是杰瑞吧？”她问道。

    “啊，你谁啊？”杰瑞打着哈欠。

    “我是托夫迪尔老师的学生，【布莱丽娜】，听说老师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？”

    这么快就需要我配合实验了啊，杰瑞有点不情愿地走向床边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，等我把衣服穿上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布莱丽娜竟然顺着窗户爬了进来。看着一脸懵逼的杰瑞，说道。

    “就在这屋里就行，赶紧开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