杰瑞直到天开始黑了，才到达冬堡。

    其实从灯塔到冬堡用不上这么久。只是他这一路上干掉了四只冰狼，两头冰熊，一个雪地巨魔，还有两条冰幽灵。

    冰幽灵那玩意儿用一句话形容，就是个冰做的，半透明的，会漂浮的大号蝌蚪。它们会释放一些冰霜魔法，身体像水里的鱼一样扭来扭去，很难砍中。

    最后气得杰瑞憋了一波魔力，直接开无尽怒火给砸碎了。

    所以说风暴斗篷都是干什么吃的？路上这么乱也不收拾收拾？

    赶到冬堡的杰瑞，已是打了一天的架，累到发软。好好睡个觉，第二天天亮，便迫不及待前往学院。

    终于来到这里了。

    真不容易啊。明明离开公会的时候就想来，结果折腾了这么长时间，遇到了这么多事……唉。

    学院依然是星光四射，环绕着魔法气息。不时能看到有学生三三两两，从学院与城市相连的桥上走过。

    他们有说有笑，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摔下去。他们穿着统一的黄色短袍，就是杰瑞上次来冬堡时恩希尔给他的那件。颜色有深有浅，大概是为了区分年级。

    找到桥的入口，杰瑞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，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那里有几个人或站或坐，其中一个高精灵女子叫住了杰瑞。

    她的衣服是蓝色，而且明显比学生穿的做工精细，还多了许多花纹。加上黑色的腰带和腰包，可能是个老师吧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学院的人，来这里有什么事吗？”

    她说话很平淡，和杰瑞在赛洛迪尔见过的梭莫完全不同，没有傲气和鄙视。若不是她金黄的皮肤，瘦长的脸庞，还有白色的羊角辫，杰瑞真不敢相信这是高精灵。

    或许梭莫以外的高精灵就是如此吧。

    “我想到图书馆借书。”

    高精灵点点头。时常会有些校外人员，来学院借东西或者买东西。原则上，学院欢迎所有渴求知识的人。

    但首先，他必须有点知识。

    “这个问题不大。不过你得知道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学院。”

    杰瑞皱起眉头。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还看肤色吗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请不要误会。”高精灵摆手说，“因为各种……奇怪的原因，学院在天际的名声不怎么好。所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，任何想进入学院的人，都应该具备一定的魔法基础。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。也是，不懂魔法的人如果进去了，保不准会无意中搞出什么麻烦。而以学院的地位来说，是不可能向他们追责的。

    反倒是他们在学院里伤着了，肯定会到处说学院的坏话。

    理解了高精灵的意思，杰瑞抱着胳膊点头。

    “有道理。那要我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“一个小测验，如果你愿意的话。”

    高精灵说道，随手指着不远的一片空地。

    “展现一下你擅长的魔法，让我们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。”

    杰瑞轻笑两声，拔出伐莫剑。高精灵后面的人以为他要硬闯，面有惊色。

    但杰瑞只是把剑过电，接着朝空地一扔。

    咔——

    伐莫剑带着电光，一头插进地里。剑柄与杰瑞的手之间还保留着电光。

    狂雷穿梭这个招式，通常杰瑞选择让自己顺着电光移动到武器那里，或者逆向把武器推出去。但其实它还有一种用法。

    拉回来。

    嗖——

    杰瑞的手略微一收，伐莫剑立刻原路飞回，被他一把捉住。

    他自信地看向高精灵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让你免费看，如果你让我进去的话。”

    其他人的紧张变成了惊愕。光是瞬间给武器附魔这招就已经很少见了，更别说还能用电把武器吸回来。确实厉害。

    不过呢，这个厉害只是针对校外人员而言。

    高精灵的脸波澜不惊，似乎对杰瑞的装逼没啥兴趣，而是看着杰瑞的伐莫剑。

    忽然，她伸伸手。那只手发出翠绿的光，伐莫剑也跟着发光。

    接着自己飞起来，落在高精灵手里。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还在洋洋得意的杰瑞立刻瞪目结舌。这是什么魔法？隔空取物吗？三眼之痕吗？

    “嗯，伐莫的武器……”

    高精灵端着剑，来回看了看。

    “确实没有附魔，这么说你的表演还值点钱。”

    她把剑丢给杰瑞，杰瑞手忙脚乱地接住。她又和其他人说了几句，最后冲杰瑞一招手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进来了，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叫杰瑞。”

    “我叫【法劳达】，请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杰瑞把剑挂回腰间，老老实实地跟着法劳达，上了桥。

    冬堡魔法学院，自己说不定来到了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学院整体结构和蓝宫相似，都是一大圈建筑围起一个院子。不过这里的面积差不多是蓝宫的三倍，而且建筑之间有过道，外圈看起来还有其他的空间。

    没准是观海的地方。

    院子里到处是学生和老师。所见之处，诺德人，暗精灵，布莱顿人，红卫人，帝国人，甚至还有虎人。

    他们只为学习魔法而来，不会谈论人种信仰之类的东西。

    有的人围在一些像水井一样的圆形台子周围。之前杰瑞看到的魔法光柱，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。能看到的，差不多有二十个。

    前面不远，一个学生正站在光柱前。左手捧着书，右手操控着魔力，在光柱前比划。

    “把书再翻两页，看左边第四行，照那个修正。”

    法劳达从那学生身边走过，瞟了一眼，脚步不停，拍了下学生的肩膀这样说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法劳达女士。”学生马上照做。

    这种对话就是学院的日常吗？杰瑞顿时有不明觉厉的感觉。

    两人继续向前走，来到院子中央。那里有一尊高大的雕像，看起来是一位身穿法袍的法师。出现在这里，或许是学校的名人吧。

    不过更让杰瑞感兴趣的是雕像旁边，有一个高精灵男子和一个布莱顿女人。

    那女人的穿着和法劳达相似。而那个男人，黑色长袍带金色花纹，是梭莫的衣服。

    “还有什么问题吗，【安卡诺】顾问？”

    布莱顿女人说道。语气虽不激动，但显然也不希望对方深究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想知道，关于萨塔尔的最新挖掘进度，以及第67号魔网实验报告，应该是昨天上午就出来了。但我没有收到，是什么原因。”

    意外的是，那个被叫做安卡诺的梭莫男人，用很平和的语气在说话，并不像杰瑞见过的梭莫那样盛气凌人。

    “报告昨天按时交到了我手里，我修正后交给了院长。或许是院长看得有些慢吧，也可能是他给忘了，毕竟他很忙。但这都是流程，你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，我绝无越权之意，只是这流程中也有我的工作。我希望自己只是一时被忘掉，而不是一直被忘掉。”

    “我保证你会得到应有的尊重。院长也说你一向按规矩办事，他不会轻视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，谢谢。”

    这场小小的讨论，以安卡诺有些低声下气的回答结束。他走向一栋教学楼，而布莱顿女人则看向了法劳达。

    “耽误你了法劳达。这位是？”

    “他叫杰瑞，想去图书馆借书。他的魔法还可以，会一些……有趣的把戏。”

    法劳达顿了一下，像是在思考这种不咋地还拿出来炫耀的魔法该怎么形容。杰瑞只觉得脸在发烧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，交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布莱顿女人对法劳达说，又自我介绍道。

    “我叫【米拉贝勒·娥文】，是学院的教务长。你要去图书馆是吧？请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“有劳了。”

    教务长，就是和诗人学院那个吉劳德同一级别的人吧？属于学院的二把手，辅助院长管理学院，也可以叫做副院长，地位很高。

    高到连那个梭莫顾问都得好好说话，杰瑞已是大气都不敢出。

    他不声不响地跟在米拉贝勒身后，走向一栋有些偏的建筑。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砰——

    一枚火球忽然从杰瑞左边飞来。米拉贝勒伸出一根手指，便形成一片把杰瑞整个人挡住的结界，将火球拦下。

    而杰瑞发了会儿呆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。

    “不要这里搞实验，去实验区！”

    米拉贝勒对着不远处两个学生说。他们点头哈腰地道歉，互相埋怨着走远了。

    杰瑞傻乎乎地看着学生，又看着米拉贝勒。

    这学院里都是些什么人啊？一个个这么牛逼？

    “抱歉，吓到你了。”米拉贝勒说，“总是有些学生不遵守规定，胡乱实验，这让我们很头疼。”

    她继续带路，不久便打开了那座建筑的门。

    “因为这些，学院已经闹出不少乱子，死过一些学生。但还是有人不吸取教训。”

    什么玩意，上学还带死人的？过分了吧？

    但杰瑞又想起来，之前在蜂之蜜酒厂地下遇到的那个哈姆林，好像就是这里的学生。因为胡乱实验被逐出学院。

    这地方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，也不怪学院要搞魔法测试。没两下子，估计连活着都是问题。

    魔法学院，真是可怕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这栋楼是学院的资料楼，图书馆位于二楼。它差不多和龙霄殿一样大，目测能容纳上百人同时看书。

    举架很高，上面还有一层。书柜，书架，把图书馆划分出一块块区域。中间的空间，用桌椅适当填补。再加上随处可见的，用魔力驱动的魔光灯，组成了魔法知识浓郁的空间。

    十几个学生在看书或者找书，很安静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，或者偶尔的咳嗽声。

    再就是米拉贝勒与杰瑞的脚步声。他们径直走向前面最大的那张桌子。

    那里竟然坐着一个老兽人。

    “我来了，【乌拉格】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早上好教务长。”

    老兽人打着招呼，从大书桌里拿出两本书。

    “这是你昨天要找的书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他看到米拉贝勒身后的杰瑞，又把书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“这位是？”

    “来借书的客人。”米拉贝勒拿起书说，“杰瑞，这位是管理员乌拉格，想借什么和他说就好。”

    她说完就找个地方坐下，安静地翻起书来，留下不知所措的杰瑞。

    他觉得这个图书管理员正在瞪着自己。虽然人家是兽人，虽然人家须发皆白，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，但人家在瞪着自己。

    乌拉格靠在椅子上。

    “杰瑞，嗯？我得先提醒你，这里有不少珍贵的藏书，其中还有一些绝版或者少见的书和资料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？”

    “呃，是。”

    杰瑞小声答应着。他感觉自己正逐渐回到盗贼公会那个时候，处处看人眼色。没办法，这学院里的人都太不正常了。

    “很好，”乌拉格继续说，“你借的书只能在这里看，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是我个人的湮灭领域。如果你敢偷盗或者弄坏这些书，我就要让你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不能不能，我一定爱惜。”

    乌拉格这才有了满意之色。

    “说吧，你要借什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咳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我想借一些……关于魔神的书。”

    他本想用个隐晦的说明，因为魔神还是多数人比较忌讳的存在。但乌拉格只是挑了挑眉头。

    “怎么，你也想找个教团？”

    “哦不，我只是有些兴趣。”

    “哼，随便了。”

    老兽人说着，随手指了指上层的某个书架。

    “那里应该有不少，去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乌拉格说的不少，还真是不少。当杰瑞来到那书架前时，光看书脊上的名字，就找到一堆跟魔神有关的。

    他感到心脏狂跳不已，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。若不是碍于图书馆的空气，他绝对要大笑出来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在书脊上划过，最后停在其中一本上。

    《魔族之书》，光看名字就让杰瑞无法抗拒。其他的还有不少针对某位魔神的详细介绍，他打算先把十六魔神的知识补全，再慢慢细看。

    他需要了解这些魔神的性格和喜好，以便在沟通的时候更顺畅一些。要是能查到他们祭坛的位置就更好了。

    这大概是杰瑞第一次认真看小说和故事以外的书籍。里面的内容很详细，先简单介绍每个魔神的特点，掌管范围，领地相关。后面有逐一的详细介绍。

    “嗯，诺克图娜尔，【玛拉凯斯】，【梅法拉】，【魄伊特】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一页页地翻找，阅读，不放过每个字。光是简介，就已经把每位魔神的大致秉性写得差不多。

    比如诺克图娜尔和美瑞蒂亚，这两位总结得就很准。那么其他魔神的信息应该也是真的。

    “【波耶西亚】，欺骗和诡计……嗯，【阿祖拉】，黄昏和黎明……唔……”

    书翻到下一页，杰瑞忽然停住。

    这一页记录的是【梅鲁涅斯·大衮】，象征毁灭、变革、能量和野心。上面还有一个像门一样的标志，是湮灭之门。

    “梅鲁涅斯……大衮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叨咕着这个名字，注视着那个标志。

    他仿佛看到，标志真的变成了一扇门。

    无数的魔人，魔兽，湮灭生物，从门中涌现。所到之处，变成烈焰的地狱。

    “梅鲁涅斯，大衮。”

    不知是不是幻觉，杰瑞的眼前，那烈焰正不断燃烧，越烧越旺。

    他的大脑在颤抖，他的手涌起魔力，他全身的力量都在咆哮！

    “大——衮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呼————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图书馆失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