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呃……”

    桑基恩打个嗝，把手靠在杰瑞的额头上，又轻轻拍着他的脸。

    “哦，兄弟，你一定是喝醉了。”

    杰瑞手一挥把他扒拉开。

    “滚，我清醒着呢，刚才被零和一下早就吓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说，弄死奥杜因……我勒个去，你真是敢说啊。”

    确认自己不是幻听，杰瑞也没喝醉，桑基恩只能无奈地摇头。虽然他听过不少酒话，然而都比不上杰瑞这句清醒的话。

    他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兄弟啊，奥杜因要真是你说弄死就能弄死，哪还有什么灭世一说啊？他至今已经成功实施了46次灭世，你觉得在你之前没人尝试过阻止他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又怎样？”杰瑞挤了挤眼睛，“刚才没跟你讲吗？我可是打碎过两头龙的龙魂，说白了就是龙裔啊。”

    “讲真，我对这事挺存疑的。”桑基恩撇着嘴说，“不是不相信你屠龙的事，我只是觉得你能打碎龙魂大概跟你的魔魂有关，而不是因为你是什么龙裔。话说魔神怎么当龙裔？那玩意不是阿卡的力量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哼笑着拍了拍胸脯。

    “我可是凡人之身啊，能得到龙裔力量并不奇怪。再加上魔魂，呵，说不定我就是不凋花呢？”

    这货果然还是喝醉了吧？桑基恩想。不凋花要是这么容易就成型，那之前的46次创世灭世算怎么回事？

    不过，等等。桑基恩转念一想，眉头一皱，觉得事情并不简单。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，不凋花……有着魔魂龙心和人身的存在啊。呵，怪不得梅法拉会对你感兴趣，说不定她在你身上看到了实现不凋花的可能性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蜘蛛女？”

    “毕竟她被认为是最接近洛克汗的存在嘛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笑了笑，也认真想了想。如果梅法拉认为杰瑞有不凋花的可能，那或许，的确，有那么一丢丢可能性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不凋花，跟能不能消灭奥杜因是两回事哎。魔神想杀死奥杜因几乎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杰瑞本来还在兴头上，被桑基恩浇了一头冷水。他不悦地看着兄弟。

    “凭什么？有谁试过吗？”

    “有啊。就是你的死对头，大衮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关于大衮这位魔神的来历，凡人的史学家之间，有两种说法比较流行。

    一说玛格努斯逃往光界时，阿卡对其行为非常愤怒，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来，扔到湮灭领域，变成了大衮。所以大衮总是嚷嚷着要毁灭奈恩星，这样就能终止创世与灭世的轮回，好回到光界。

    甚至还有人说，大衮其实就是玛格努斯本人，或者是他的另一面。证据就是湮灭危机期间，信奉大衮的教派，黎明神话。他们的旗帜图案几乎就是个太阳，这和玛格努斯就连上了。

    另一种说法比较有趣。大衮过去是一个名为“跳跃鬼魔王”的低级魔族，有着能够跳跃到下一世，并保留大部分记忆和属性的能力。他讨厌奥杜因，于是每次灭世前夕，将凡界，也就是梦达斯位面藏起来一部分。

    等攒得差不多了，他把这些碎片一次性添加上去，打算撑死奥杜因。结果被奥杜因诅咒，变成大衮，失去了跳跃的能力。除非他可以毁掉之前添加的碎片，否则无法变回来。

    这就是大衮对毁灭世界的欲望的由来。但是……

    “什么玛格努斯，跳跃者魔王，全是些凡人胡诌的狗屁罢了。”

    感觉兴致又上来了，桑基恩再召唤出一瓶酒，边说边喝。

    “根本没那些事。大衮说白了，就是奥杜因的一个备用系统，这个工作还是当初他找阿卡亲自要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备用？”杰瑞感觉记忆又出现空白了。

    “就是说，如果哪一世，奥杜因无法完成灭世的任务时，大衮就会出来替他搞定，因为他象征的就是毁灭嘛。”

    这瓶喝下去一半，桑基恩望着天，呆了一会儿。今天已经喝了三十多瓶，就算是他也终于感到醉了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奥杜因的任务一直完成得很好，大衮始终没什么出场机会。你想啊，一个毁灭的化身，总是没机会干活，时间一长，自然就憋疯了。现在的他已经不管什么备用不备用，他要阿卡兑现当初的承诺，让他来灭世。”

    “但总感觉他那个灭世跟奥杜因还不太一样，他是打算把凡界变成第二个领地。”

    这话杰瑞还是有发言权的，毕竟跟大衮干仗多少次了。

    “谁知道呢。”桑基恩打着哈哈说，“但大衮确实因为这个事，逐渐迁怒奥杜因，还跟奥杜因较量过几次。结果全被打回了领地。”

    “一点机会都没吗？”

    “最开始还有，但是越往后越不行。最近一次，嗯，是什么时候来着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打败了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一手握着酒瓶，一手搭在杰瑞的肩上。

    “所以啊兄弟，你非要跟奥杜因过不去干啥？好好享受当下不行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推开桑基恩的手，又看了眼窗户。

    里面已是黑漆漆一片，他放心地回过头来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桑基恩，如果灭世了，再创世的时候，一切都会重来吧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桑基恩轻松地说，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“这一世诞生的种族，国家，人和人之间的故事，也会跟上一世完全不同吧？”

    “哈哈，兄弟，你怎么了？那当然会不同啊。如果都是一样的，哪来的可能性，怎么创造不凋花啊？”

    正要继续喝的桑基恩，忽然想到了什么，放下了酒瓶，不可思议地看着杰瑞。

    “难不成，杰瑞，你已经对这一世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苦笑一下。

    “迷恋吗？呵，真不像魔神能说出来的话啊。不过这凡人的身躯，还有魔魂觉醒前，凡人的记忆与思维方式，都还存在。能说出这话，我已经不觉得奇怪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不解地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你当凡人不过二十几年，跟你当魔神的时间比，连弹指一挥间都算不上。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，如果硬要说理由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略显无神的目光，望向夜色下的沼泽，仿佛想找出那个女人葬身的地方。

    现在他可以说了。我，已经下定决心，要完成当初和你的约定。

    这是巧合吗？也许吧。起码现在的心境，跟那个时候完全不同。不是出于强加的责任，也不是出于对巨龙的愤怒与恐惧。

    而是因为……

    “我有想保护的东西，我不想让它们消失。而且消失的东西没有替代一说，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。”

    这下，连桑基恩都快醒酒了。

    瞪着眼睛呆了半天，他才把杰瑞的话听进去，却消化不掉。

    只能挠挠头。

    “兄弟啊，你真是，跟过去，大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可不。要在过去，你才不管凡界会怎么样呢。只要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没事就行啊。哈哈！”

    桑基恩开心地大笑。杰瑞愣了一会儿，也跟着大笑。

    这也是一种成长吧。站在另一个角度看过去的自己，嗯，挺新鲜的。

    笑得差不多了，桑基恩使劲拍着杰瑞的后背。

    “行，加油吧。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和精力！确实，偶尔要整个大活，才更有乐趣啊！”

    “哼，真有你的风格。那就交给我吧！”

    “喔！不过，眼下的事还是得做好。瑟拉娜的事就交给我和法利昂好了，你尽管放心去赴约吧。早去早回，我再带你去找海尔辛的祭坛。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，兄弟。”

    杰瑞的笑脸迅速收起，压制了一下即将上头的怒火。

    “这不会耽误我多长时间的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三天时间，说过去就过去。

    静月台被大火洗礼后，彻底变成废墟了。特别是那座金字塔型的高台，塌掉了一半。最顶上的圆顶建筑也裂开了，露出里面的样子。

    有一座锻炉，蒙上了灰尘，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发着的颓废的味道。

    托马斯立在锻炉旁边，已经等待了许久。不过闲着也是闲着，他抽空研究了一下这座锻炉。

    地上散落着不少书籍的碎页，把上面的内容整理一下，托马斯发现这锻炉还挺有趣。它利用月光的力量，在夜间，加上银质材料，可以锻造出特殊的武器。

    听上去有那么一点点浪漫。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过去的日子，跟索菲娅研究魔法、武器以及寝技的日子。

    虽说家里佣人很多，但像索菲娅那样，能机智又不失幽默，说出带刺却又感到中听的话的人，没有第二个。

    所以，对不起了，索菲娅。

    结果到最后，无论是输是赢，我都没法跟你前往同一个世界。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巨大的阴影从空中掠过，托马斯立刻放下所有回忆，从高台上跳下，仰望天空。

    是一头巨龙，缓缓落地。有人从上面跳下来。

    杰瑞。

    “你终于来了，老鼠。”

    托马斯走过去，控制住自己的心情。

    对他而言，杰瑞这个人，唉，真是复杂，复杂到无法用语言来表达。他来天际之后，做的所有事，都是为了杀死杰瑞，简直就是为了这个人的死亡而活。

    但，他的家族，还有他，绝不是莫拉格的道具。此刻的托马斯，正有如此想法。

    没错，哪怕同样是杀死杰瑞，这也是为了给索菲娅报仇。

    托马斯立定脚步，感慨道。

    “你我之间的恩怨，今天就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杜耐维尔！”

    没等托马斯说完，杰瑞突然喊了一声。杜耐维尔答应着“明白”，便腾空而起。

    杰瑞则是魔斧圣工展开，先造出一柄法杖，和桑基恩的一样，杖头开满了玫瑰花。

    他将法杖插在地上，注入魔力，以法杖为中心，立刻展开一个庞大的魔法阵，从里面站起来十多个魔族士兵。

    再一次魔斧圣工，杰瑞造出魔族巨剑，两把，全上火焰和闪电附魔。

    在托马斯愣神的工夫，杰瑞完成了上述操作，接着……

    “全军突击！”

    “尤，吐苏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空中的杜耐维尔，一发火焰龙息喷向托马斯。托马斯赶紧跳出去，魔人士兵们趁机涌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毁灭吧，弱者！”

    这些士兵不一起进攻，而是两个一组，在杰瑞的指挥下轮番出手。一组人砍完，逼得托马斯躲闪后，另一组马上从别的角度追击。

    托马斯被打得措手不及，匆忙造出冰剑，开始反击。

    但是！

    “无尽怒火！！”

    杰瑞从天而降，双剑砸下。托马斯来不及躲闪，只能招架。

    这一撞，烈焰与冰霜，在两人中间爆发。

    倒霉的废墟被瞬间冰冻，接着就是烈焰熔化，好一个冰火两重天。

    “你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啊，杰瑞！”

    托马斯没想到杰瑞连个招呼都不打，上来就嗑。杰瑞倾注全力压上去，压得托马斯腿有些软。

    剑身的火焰后面，是他无情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你想听我说什么？湮灭领域的笑话吗？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吗？”

    “呵，你我明争暗斗了这么久，互相杀了对方的女人，就没有一点决战前的感慨吗！？”

    顶住杰瑞的力气，托马斯突然泄劲，收剑，疾退。

    但他没法立即反攻，因为那些魔人士兵又上来了。他们身手不凡，而且非常耐打，所有人的巨剑都带着火焰附魔，不停冲击着托马斯的冰剑。

    而当托马斯试图飞起来，跳出包围圈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伏斯，洛达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空中还有个杜耐维尔，一记龙吼冲击波，就把他吼得在天上乱飞。飞得老高，掉下来，勉强落地。

    他狼狈地调整着站姿，嘴上却是不饶人。

    “杰瑞，你这家伙是没有信心吗？我说做个了断，你居然带这么多帮手。”

    “少他妈在那自作多情了，托马斯！”

    拖着双剑，杰瑞和魔族士兵们走过来，又一次形成半包围圈。空中的杜耐维尔也悬停在托马斯身后。

    杰瑞的剑，指向托马斯。

    “听着，你只是个仇敌，该杀的人，根本没资格称为宿敌！你对我而言毫无价值，不值得我一对一！你的死不会让我愉悦，只会让我觉得是一坨屎被埋进了地里！”

    随着双剑一分，杰瑞手上灼热之光一亮，热砂疆场迅速展开。

    “去死吧，托马斯！现在！立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