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嗨，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。”

    听完法利昂的话，桑基恩不以为然地耸着肩。连杰瑞也跟着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桑基恩，你那就有一些吧？”

    “必须的。在我酒庄里不小心狂欢至死的人，我都会收进灵魂石……”

    “然后卖给我，嗯嗯。但这次需要的不是那种东西。”

    法利昂不耐烦地打断桑基恩的话。他毕竟是前任冬堡导师，涉及到专业领域的事，他才不管对方是谁，必须认真听自己说话。

    “听好了，吸血鬼复活成人的最重要步骤，就是祛除肉体中的莫拉格力量，黑灵魂石则用来解决这部分力量丢失后导致的肉体崩坏。简单说，莫拉格力量好比身上长了个什么东西，而且非常大。如果把它切掉，你会不可避免地大出血。黑灵魂石就是阻止出血的恢复魔法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杰瑞像个好学生一样，坐在那认真听讲，不知道是不是冬堡那个时候的记忆在作祟。

    不过多亏法利昂的解释，他明白了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就是说，被复活的吸血鬼力量越强，需要的灵魂石就越强。”

    “幸好你理解了。”法利昂赞许地点头，“虽然具体强度还需要检查肉体之后才能确定，但她既然是冷港之女，那最好是用另一个冷港吸血鬼的灵魂。不过，冷港吸血鬼没那么好找吧？”

    杰瑞托起了下巴。

    “如果是直接接受了莫拉格之力的凡人，或者干脆就是莫拉格灵魂的碎片呢？”

    法利昂那双显得有些困顿的眼睛，忽然变得精神起来。

    “有那种东西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有呢？”

    “虽然我想说如果有就拿来让我研究一下，但还是算了。那种东西别说复活一个吸血鬼，让我治疗整个天际的吸血鬼说不定都能行。”

    “呵，好，非常好。”

    杰瑞冷笑着站起来，频频点头。

    “一石二鸟，好极了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瑟拉娜的事就交给法利昂，杰瑞能做的也就是陪护而已。不过房间实在太小，容不下四个人。杰瑞打算到房子外头将就一下。

    出去前，他鼓起勇气，多看了瑟拉娜两眼。

    说起来，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吸血鬼的睡相，就像是疲惫之后睡下了那样安稳。

    她是该好好休息了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你没必要在这里等吧？莫萨尔又不远，去旅店歇着多好。”

    跟出来的桑基恩轻轻关上门，手里提着不知从哪拿来的两瓶酒，和杰瑞一起坐在墙根下。

    “哼，就你这战斗力还是算了，我信不过。”接过桑基恩的酒瓶，杰瑞说。

    “嘁，再怎么说也比你强吧？对了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区区诅咒，我已经掠夺了。还不知道是什么效果，也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猛地拔下瓶塞，杰瑞眼中射出了怒火。

    “娜米拉那个婆娘，看来回去以后第一个要收拾的是她啊！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，那些事以后再说啦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也开了自己这瓶。两个酒友互相示意一下，碰个瓶，发出愉快的响声。

    “这次多谢了，桑基恩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兄弟。欢迎回来，杰瑞。”

    两人就着夜色，大口地喝，小声地说。杰瑞白天睡得多了，这会儿也是不困，便跟桑基恩讲了自己到天际以后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真厉害，居然跟瓦尔迷娜叫嚣还能活着。”桑基恩感慨地说。

    两瓶酒根本不够喝。桑基恩随手打开一个小型传送法阵，从里面拿出更多的酒，还有吃的。

    “我看你才厉害，”杰瑞瞟了一眼魔法阵，“你那酒庄是无底洞啊。”

    “都是为了能及时享乐嘛。来来来。”

    边吃边喝边聊，杰瑞很快就醉醺醺的。要是过去，他还能跟桑基恩拼一下酒量，现在是完全不行。

    两人扯的话题越来越远，但最后还是回到了杰瑞身上。

    “话说杰瑞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“还能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喝光手里这瓶，杰瑞把瓶子扔出去老远，粗着嗓子。

    “我一定要回去，重建我的领地，荣耀堂……都重建！”

    桑基恩点点头，竖起大拇指。

    “没毛病。只是，可能会来不及哎。”

    杰瑞正要开下一瓶。听了桑基恩的话，他歪着脑袋。

    “啥意思？”

    “你还问我……你不是见过奥杜因了吗？知道奥杜因是世界吞噬者吧？他这个时候出现，代表快灭世了。”

    “哼，扯淡。”

    鼻子里发出酒气和轻蔑的声音，杰瑞拔下瓶塞，再来一瓶，吨吨吨。

    “不就是头个大点的龙么？上次见面我认栽了。但要是再碰见，我不会输给他！”

    “唉，你果然都忘了啊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遗憾地摇着头。虽说他理解杰瑞重组魔魂后，丢失了很多记忆，但没想到这么严重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打败不打败的问题，杰瑞。那家伙出现就意味着，这一世的奈恩星即将终结。”

    “这，这一世？啥意思？”

    “意思就是，从艾德拉创世到奥杜因灭世，这个循环，已经持续许多次了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扬了扬头。

    “这一世应该是……第47次了吧？”

    杰瑞手里的酒瓶差点没拿住，手也耷拉下去，怔怔地望着桑基恩。

    桑基恩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好吧，我解释一下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宇宙诞生之初，只有一片混沌，连时间和空间都不曾确立。这个时候，混沌中首先诞生了两个存在，一个名为【阿努】，代表“是”与“静”。另一个名叫【帕多梅】，代表“非”与“动”。

    这就是一切的开端。

    拥有截然相反两种属性的阿努和帕多梅，开始思考各自存在的意义，互相干涉，作用，诞生出许多没有具体形态的概念。

    其中只有一个概念成型，名字叫【尼尔】。

    据说，阿努与尼尔相爱，引发了帕多梅的嫉妒。这两大对立的存在为此打了一架，结果是帕多梅被阿努打跑了。但是尼尔后来因为难产而死，留下了阿努的十二个孩子。

    好吧，这个故事听上去有些狗血，而且很难想象那些连形状都搞不清的“存在”是怎么啪啪啪的。总之结论是，帕多梅逃走，阿努像是为了逃避悲伤一样，开始沉睡。

    他的梦境，名为“奥比斯”，就是现在奈恩星所在的这片宇宙。

    换言之……

    “光界，湮灭领域，还有凡界，一切的一切，其实都是在阿努的梦境里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刚把这话说出来，杰瑞凭着波耶西亚的直感，很快就理解透彻。

    “唔！！”

    接着突然全身一紧，身体发出微光，似乎变淡，变轻了。

    杰瑞立刻催动魔神之力，用黑红色的魔力之光驱散那些微光。不一会儿，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。

    但他还是大口喘气，酒也都化作冷汗出了。

    桑基恩像是看了场好戏，敬佩地鼓起了掌。

    “漂亮漂亮，我就知道你能挺住。”

    “漂亮个屁啊？”杰瑞抹着汗，心有余悸地说，“我刚才差点就零和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啊哈哈，说得也是。凡人如果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梦境，会立刻消失，自身的概念也会被彻底抹除。不过咱们迪德拉大君是没问题的啦。”

    “我之所以有零和的危险，就是因为这具凡人躯体吗？可恶。”

    逐渐喘匀了气，杰瑞无力地靠在墙上。

    “呼，然后呢？”

    “然后？”桑基恩瞪圆了眼睛，“后面你也不记得了啊？”

    “与其说是不记得，不如说一开始就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哦呀，难道兄弟你是创世后诞生的魔神？”

    “也许吧。所以呢后面呢？”

    桑基恩灌了一口酒，润润嘴唇。

    “后面，就开始创世了呗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阿努在自己的梦境“奥比斯”中，将十二个孩子保护起来。偏偏这个时候，帕多梅闯入奥比斯，又来找事。

    这次两方大战了一场。最后，阿努掏碎了帕多梅的心脏，但是十二个孩子也变成了碎片。阿努将它们团成一团，做成星球，就是奈恩星。其名字由“尼尔”改写而来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奥比斯成为了新的宇宙。而这个宇宙的创世规则，就是阿努、帕多梅和尼尔的故事，也就是王，叛军和观察者。王掏碎叛军的心脏，由观察者记录，再加上一些“催化剂”，达成这一条件，就会形成新的，稳定的宇宙世界。

    这个流程被称为“镜像”。从此，奈恩星诞生。接下来就是脍炙人口的，阿卡和洛克汗的故事了。

    之前提到的，阿努和帕多梅互相的作用，产生了许多不定型的概念。当阿努创造的宇宙，奥比斯稳定之后，这些概念陆续成型，就像当年阿努和帕多梅成型那样。

    最先出现的，是继承阿努属性的阿卡。然后是继承帕多梅属性的洛克汗。说起来这两个家伙原本是一个身体来着，直到他们各自意识到时间和空间后，才互相分离。时空的概念就此确立，其他原灵也纷纷成型。

    此时的奥比斯，分成三大区域。除了光秃秃的奈恩星，还有光界，是阿努的墓碑。以及虚空，就是帕多梅的尸骸。这尸骸还有个熟悉的名字：西帝斯。

    说回来。原灵们成型后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，最后耐不住寂寞的洛克汗开始搞事了。

    他要学“父亲”阿努和帕多梅的故事，搞创世。他认为这也是阿努的意愿。阿努创造他们，可不是为了整天在啥也没有的宇宙里待着。

    至于其他意义，不知道，也可能洛克汗说了，没人记得。

    嘛，总之，洛克汗说服了阿卡以及其他一众原灵。大家开始鼓捣奈恩星，创世。后面的故事就和现在人们知道的一样了。

    创世成功后，部分原灵构成了世界的方方面面，陷入沉睡。玛格努斯带着一部分原灵逃往光界，开辟出星辰和太阳。世界的四大原石塔，精金塔，红塔，雪塔和绿塔纷纷树立，奠定起世界的时空与生死概念。

    而眼看奈恩星成型了，没参加创世的原灵，迪德拉们，开始窥视这个新生的世界。他们不被允许进入，于是他们围绕奈恩星，开辟出无数湮灭领域。怀着各自的目的，试图干涉奈恩星。

    这就是现在人们生活的世界。

    但这里有一个小插曲。在创世即将结束前，阿卡掏碎了洛克汗的心脏，扔进红塔当原石了。

    现在学者普遍认为，这是阿卡为了稳定空间概念不得已而为之。也有说是阿卡因为觉得洛克汗欺骗了他，所以打击报复。

    不过在迪德拉们看来，这八成是在模仿阿努和帕多梅的行为，从而让奈恩星更加稳定。

    “所以呢？好端端的为啥要灭世创世，灭世创世整那么麻烦？”

    听桑基恩说了一大堆，杰瑞抛出了他一直想听却听不到答案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当然是为了达成‘不凋花’啊。”桑基恩大口嚼着肉排说。

    “不凋花？”

    “当初阿努创世，就是他反思与帕多梅一战的结果。他感到悲伤，他认为悲伤不应该出现，而解决悲伤的最好办法，就是创造出具有所有可能性，能够包容一切的存在。可惜他做不到，于是就扔给了阿卡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怎么觉得阿卡他们也不行呢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最开始洛克汗创世的时候，我还去跟他沟通过呢。那家伙打一开始就想尽可能地把原灵们骗进奈恩，全部搅碎。因为迪德拉也好，艾德拉也好，都只能代表某方面的可能性嘛。就像我代表欲望，你代表掠夺之类。所以光凭咱们，无法创造出不凋花。”

    杰瑞听得有些头疼。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，现在的奈恩星，集结了许多艾德拉的尸体，就等于集合了许多可能性。那岂不是意味着，达成不凋花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错，是凡人。只有凡人才有这样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摇晃着剩下半瓶的酒，桑基恩想喝，却有点喝不动了。

    “整个奈恩星，就是一个创造不凋花的实验场。嗯，那个塔洛斯其实挺接近了。如果成功，不凋花就将独自确立新的时空法则，让奥比斯成为独立于阿努梦境的宇宙。否则……”

    “否则？”

    “阿努一旦醒来，咱们的宇宙会马上完蛋。所以，当阿卡认为这一世的凡人无法诞生不凋花时，他就会启动灭世程序，也就是奥杜因。只是我想不明白啊……”

    桑基恩用酒瓶有节奏地敲着头。

    “阿卡到底是依照什么标准判断的呢？还是说，因为他已经沉睡了，所以实施判断的，其实是奥杜因呢？嘛，不管怎么说，这一世快要到头了。”

    杰瑞忽然想起了什么，手指头使劲晃了晃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奥杜因不是诺德人的信仰创造出来的集合体吗？这先后顺序不对啊。”

    “唔，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清楚。但每次灭世都是由奥杜因起头，不会错的。”

    “灭了之后呢？”

    “之后？凡人全部消失，一切回归原样，重新开始创世。参加创世的艾德拉重复之前的过程，但不会产生多少变化。玛格努斯还会逃走，其他艾德拉还是沉睡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停顿一下，想了想。

    “嗯，咱们迪德拉问题不大。可能会丢失一部分记忆？哦，还有阿卡和洛克汗。有时候是阿卡掏洛克汗，有时候是洛克汗掏阿卡。”

    “非得掏心吗？”杰瑞冒了汗。

    “这就是奥比斯宇宙的规则啦。总，而，言，之。”

    该是吃饱喝足了，桑基恩站起来，舒舒服服地打个嗝，抻着懒腰。

    “创世也好灭世也好，跟咱们都没关系。如果你想重建领地，等灭世的时候，可以先到我的领地躲一躲。重新创世后，再继续招募你的勇士灵魂。我也会帮你的啦。”

    听了桑基恩的话，杰瑞没站起来，只顾一口一口地喝着酒。

    桑基恩的话唤醒了他的记忆，很多事对上号了。就算对不上，他也能判断出是真话。

    那其实可以考虑去湮灭领域躲一躲，让这一世消失，重来一遍。反正过不了多久，奈恩星上又都是凡人的身影。重建领地，可以等到那个时候。

    于是，杰瑞下定了决心，拍着腿，站起来。

    “谢了，桑基恩。我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？那咱们……”

    桑基恩正要说话，却见杰瑞的手冒出黑红光，一捏就捏碎了瓶子。

    他望了眼身后的窗户，又看着桑基恩。

    “我要弄死奥杜因，阻止他灭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