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鲁斯策划这件事已经很久了。或者说，他的家族策划很久了。

    他的祖上侥幸在清洗神话黎明的行动中活下来，然后隐姓埋名，过上了平静的生活。但这名狂信者仍然在暗中联系其他幸存信徒，收集教团物品，甚至还将自己的家人也培养成了信徒。为的就是有朝一日，让大衮卷土重来。

    这其中，恢复大衮的伪魔神器是个重要步骤。

    大约150年前，清洗神话黎明残党的人们，找到了大衮的剃刀，并由斯丹达尔警戒者拆成了碎片，分头保管。希鲁斯的先人们与其他信徒一起努力，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，终于得到了所有碎片，由希鲁斯家保管。

    但是，他们却无法将碎片重铸。这件武器的魔力实在太强了，凡人的锻造技艺毫无用处。希鲁斯也找过一些法师，仍然不行。而太有名的他又不敢找，因为那些人会认出大衮的剃刀。

    “剃刀修复我已经放弃了，”希鲁斯望了眼摆着碎片的展柜，无奈地说，“不过我一定能找到其他方法，和大衮联系上。我要告诉他，他的信徒还没有放弃。”

    杰瑞表面上“嗯嗯嗯”答应着，心里却在冷笑，而且差点没绷住露在脸上。这个凡人太把自己当回事了，以为只要做出些“功绩”就能博得大衮的好感吗？可笑至极。

    不过现在，自己需要这样可笑的人。

    “要是能修复的话，你有什么办法吗？”杰瑞问道。

    “当然。我已经锁定了一座大衮祭坛的位置。很破烂，别人看不出来，但我知道是大衮的祭坛！如果剃刀能用的话，马上就可以去召唤大衮！”

    说到这，希鲁斯抱着一丝希望，看向杰瑞。

    “莫非，你有办法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其实我对修复武器挺有心得，让我试试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，好。”

    听起来希鲁斯也没抱太大希望。可也是，几代人都没做成的事，突然有个人说他行，很难相信吧？

    他打开展柜，捧出碎片。

    “你需要什么工具吗，托马斯？”

    “不用，放桌子上就行。”

    于是希鲁斯把碎片散在桌上。杰瑞走过去，把它们东拼西凑，摆出剃刀和刀鞘的形状。

    然后，魔斧圣工，启动。

    兹兹——

    黑红电光在碎片上跃动，注入，碎片们都颤抖起来。电光将它们互相连接，慢慢聚集成型。

    “哦！”

    希鲁斯看得目瞪口呆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魔法，更不理解其中的原理。只看到碎片和碎片经由电光拼合，很快连接口都看不到，形成一体。就这样一块又一块，片刻之后，所有碎片拼接完毕。

    大衮的剃刀和刀鞘，完美复原。

    “厉害！太厉害了！你是怎么做到的！？”

    希鲁斯惊叫着，把剃刀和刀鞘拿起来。完好无损，新的一般。刀入鞘中，没有一丝停顿和杂音。

    “能成功就好，我只是比较擅长修复武器而已。”

    杰瑞尽量说得自然，谦恭，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这有啥难的。他可是象征武器的魔神，而且不光是修复自己的武器，海尔辛的长矛和波耶西亚的斧子他都修过多少次了。

    看着激动到全身乱颤的希鲁斯，杰瑞寻思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平淡了些，不像一个大衮信徒。于是他尽可能激动起来说道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？可以召唤大衮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可以！！”

    希鲁斯把剃刀塞进衣服里，又一次紧握着杰瑞的手。

    “感谢你，朋友！你一定要跟我一起来，与我们分享这份荣耀！”

    “那必须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！我去召集其他同志，路上有点远，你也去准备一下，咱们城西碰头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杰瑞先是回了趟旅馆，跟瑟拉娜和巴贝特交代几句，然后独自跟着希鲁斯出发了。

    一起的还有希鲁斯发展的信徒。看他们的扮相，应该是矿工，农民，船夫之类，都是些底层的劳动者。路上，这些人一个个兴奋至极。有的说着感谢杰瑞的话，有的畅想着的今后的日子，还有的在讨论如何虔诚地下跪。

    看样子，他们把遇到大衮当成了人生的翻盘点，唉。

    希鲁斯不时跟杰瑞说着祖上的光荣事迹，杰瑞还得强打精神，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。一个说一个听，队伍走了很远，终于来到一座山脚下。

    杰瑞觉得这山有些眼熟。等顺着台阶爬上去，爬到山腰上，他才发现这就是石山。从这里继续爬，就能到达封印瑟拉娜的幽窟地穴。

    但是领头的希鲁斯走了另一条路，上了一条比较缓的坡道。最后队伍在一处有门的石壁前停下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到了！”

    众人都喘着气，各自坐下，拿出吃的喝的，放松休息。杰瑞不累，便好好观察了这个地方。

    门前有一尊长方体的石头祭坛，很平整干净，是这帮人定期来清扫的吧。门的上方，有一座残破的雕像，只剩下两条腿，看起来是坐着的样子。

    而门，紧锁着。杰瑞把手放在上面，眉头也紧锁起来。

    这门里，还有门后，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邪恶力量。他的灵魂，魔神之魂有了感应，显然里面藏着不一般的东西。这门被魔神之力所掌控，估计连三眼之痕都无法打开。

    “各位，咱们开始吧！”

    休息了一会儿，希鲁斯高声宣布道，众人也都一齐附和。大家围着祭坛站好，希鲁斯双手托着剃刀，恭恭敬敬地放在祭坛上。

    杰瑞则是站在圈外，离这些人远点，静静观察。

    “毁灭的领主，野心的大君！我们呼唤您，见证我等的忠心！以这神器的力量，我们祈祷您的显现！”

    希鲁斯在吟唱，其他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，他们没参加过这类仪式。有一个人跪下了，于是其他人也跟着跪下。

    杰瑞当然没有跪，他一直盯着那柄剃刀。只见祭坛上浮现出紫色的光芒，包裹着剃刀，让它漂浮起来，在半空中慢慢旋转。

    “是谁在向我祈求！？”

    出现了，从剃刀中发出了声音，回响在每个人耳边。魔神的声音，仿佛是能把灵魂直接从耳朵里掏出来一样的震撼。

    信徒们都跪着不敢言语，只有希鲁斯鼓起勇气，仰视着剃刀，仰视着大衮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鄙人……小的是希鲁斯·瓦休斯，我的祖上曾是神话黎明的一员，是您的忠实信徒！我继承了家人的意愿，重铸了您的神器，只为让您的荣光再次降临在这奈恩星上！”

    还好，希鲁斯很早就准备着见到大衮以后怎么说。刚才这套词虽然背得僵硬，但也算说出口了。

    剃刀的转速放慢了些。

    “唔，原来如此。能修复我的武器，值得称赞。”

    出乎许多人意料。虽然他们听说大衮是个残暴的魔神，但这语气还挺平和的。

    希鲁斯连忙低下头去。

    “愧不敢当！我等愿服从您的意志，重建神话黎明，再次打开湮灭之门！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，不错，你们的野心，我看到了。但是不知道，你们是否有着与野心相称的实力呢？”

    “实，实力？”

    “既然能修复我的武器，想必是有些不一般的力量。来吧，展示给我看。”

    兹啪——

    魔神话音一落，便同时落下四道光束在祭坛四角，从里面走出了四个全副武装的魔人。

    他们身穿魔族重甲，手持魔族巨剑，虎视眈眈。

    这可不是一般的魔人，而是大衮身边的侍卫。大衮甚至可以通过他们的双眼，看到凡界正在发生的事情。所见之处，不过是一群正在瑟瑟发抖的凡人。

    真是扫兴。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

    随着魔神一句平淡的命令，魔人们舞起巨剑，开始屠杀！

    “以大衮之名，消灭你们！”

    “呀啊！！”

    信徒们瞬间暴露了原形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对现实不满，渴望一步登天的梦想家。不管嘴上说得多么好听，对大衮多么“崇拜”，真正面对毁灭大君的力量时，就只有逃命的份。

    但，逃不掉的。魔人们动作迅速，一剑一个，四个人很快把信徒们杀了个精光。

    希鲁斯多少练过魔法，一边朝魔人释放冰刺一边逃跑，多少延长了他的活命时间。可当其他人都倒在血泊里时，四个魔人全冲他杀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救命啊！托马斯，救我！救我！”

    “死亡！”

    砰——

    其中一个魔人跑得最快，大跨步加举剑重斩一气呵成，但是，被挡住了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大衮看得真切，原来除了那个希鲁斯，还有一个凡人，挡住了魔人的剑。

    真有趣，凡人的体格远远不能和魔人相提并论，更不用说是自己的侍卫了。但他不仅接住了魔人的剑，而且，用的居然也是魔族巨剑？

    “哼！”

    杰瑞猝然发力，把那魔人顶得退后几步。其他魔人见了也都提高警惕，不去理会希鲁斯，目光全集中在杰瑞身上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就是神仙打架了，快滚！”

    杰瑞冲希鲁斯喊道，希鲁斯连滚带爬，赶忙逃走。

    “你，有点意思，凡人。”

    大衮没想到，能在这里看到凡人使用魔族武器。要知道这种武器只有一部分魔神信徒才懂得如何锻造，而且也不过是利用乌木锭加入一些湮灭领域的材料，制成的仿品。

    但这个凡人手中拿的，毫无疑问是真正的魔族武器。

    “看来，你已经把我忘了啊，大衮。”

    杰瑞冷笑着说，把剑换到左手，右手张开，施展魔斧圣工，现场又造出一把魔族巨剑，攥在手里。

    这下，大衮想起来了。

    “那个招式！魔斧圣工？难道说，你是！”

    “没错，厄斯托拉。好久不见啊，梅鲁涅斯·大衮！”

    “厄斯托拉！！”

    魔人们不由得退后，再退后，与杰瑞保持一个安全距离。为什么退后？当然是因为恐惧。

    厄斯托拉，热砂疆场的主人，湮灭领域里赫赫有名的战斗狂。经常跑到其他魔神的领地，跟他们一决高下。每次魔神互殴都要打到天翻地覆，倒霉的永远是那些魔人和魔物。

    他们已经养成了习惯，如果不想死，就离厄斯托拉远点。

    “呵，呵呵呵呵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大衮在狂笑，是他乡遇故知的喜悦，加上宿敌还没死的惊讶。原本被弱小凡人召唤带来的烦闷，一扫而光。

    “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，厄斯托拉！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”杰瑞把大剑插在地上，表情无比放肆张狂，“看来你我之间还没有结束呢，大衮！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！！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魔神和魔神的笑声，在石山上空回荡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逃出生天的希鲁斯头也不敢回，只顾跑。好在耳边没有脚步声，看来魔人们放弃追杀他了。

    至于杰瑞，你会永远活在我心中的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哈哈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山上莫名发出了狂笑，笑得希鲁斯心里发毛。他捂着心脏，继续跑。他要一口气跑回晨星城，躲在家里，再也不提什么重建神话黎明了。我只要老老实实当一个馆长就好。

    “你可算来了。”

    忽然身后有个声音，接着，希鲁斯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自己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！？”

    “你好，先生，我是黑暗兄弟会的巴贝特。”

    巴贝特的腿缠住希鲁斯的腰，两手成爪，掐在希鲁斯的脖子上。

    “然后，再见。”

    左右一分，将脖子撕开，又从希鲁斯身上跳下。那身体只发出了一声不太清晰的惨叫，就倒下去在血泊里抽动，最后不动了。

    “啊，我也想喝杰瑞的血啊。”

    吮吸着手上的血，巴贝特不高兴地望着山上。虽然是按杰瑞的提议，把这个希鲁斯杀了交差，但是一点都不高兴啊。

    “再等等吧。”

    她找个地方继续待着，等杰瑞下来。今天说什么，都得从他身上弄出点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