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还有过这样的冒险啊。”

    从旅店外到蓝宫这一路，瑟拉娜把杰瑞过去跟几个魔神，外加一个老太太打交道的事听了一遍。她现在知道杰瑞为啥非要去蓝宫了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我一个人去，”站在蓝宫的院外，杰瑞说，“你去港口想办法打听海盗的事。咱们就在这个地方碰头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要去偷懒？”

    “少来，这可是关系到我能不能回忆起过去的大事，就这么定了。”

    也不管瑟拉娜答应与否，杰瑞迫不及待地走向蓝宫。

    真的是迫不及待。这一天，可算来了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蓝宫有些卫兵认得杰瑞，听杰瑞说要找总管胡可，便去通报。不多时，胡可就出现在迎宾大厅里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消灭的波特玛的大功臣吗？欢迎来到蓝宫。”

    他热情地和杰瑞握手。杰瑞心里偷偷苦笑，毕竟皇帝事件里给独孤城添乱也是他。

    “感谢总管先生亲自迎接，我今天有事相求。看在过去的面子上，请务必帮我一把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尽管说吧。”胡可连连点头，“艾利西弗大人已经吩咐过，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，一定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那敢情好。”

    回想一下那个老人乱糟糟的话，杰瑞挑出了最先该问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蓝宫里，有没有跟一个叫佩拉吉奥斯的皇帝，有关的东西？”

    话刚出口，胡可那热情的脸，瞬间就没了热度，变得吃惊和不解。

    “你，问这个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看来是有咯？”

    “蓝宫跟佩拉吉奥斯这个名字有关的，只有佩拉吉奥斯侧厅，里面摆的是佩拉吉奥斯三世曾经用过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佩拉吉奥斯三世？是皇帝吧？为何在这里有他的东西？”

    “他即位之前是独孤城的领主，也是至高王。但……”

    胡可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我还是得问，你去那里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加重了语气。

    “总管先生，你知道城里有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吗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那个叫德文英的老人是吧？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实不相瞒，我跟他谈过，他自称是魔神谢尔格拉的信徒。那个侧厅已经被谢尔格拉占据，你的人去过里面吗？我敢说去了一定出事。”

    接着杰瑞就看到，胡可露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，战术后仰，面色沉重。

    “果然，是这么回事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总管又是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“佩拉吉奥斯三世，生前就被人称作疯王，是个十足的疯子。他是在波特玛死后成为独孤城领主，所以有人说他是被波特玛的灵魂逼疯的。

    “后来，人们把他的遗物整理到那个侧厅去，结果这些人出来就疯了。之后每隔一段时间，人们去清理一下，但是每次都会有人发疯。有祭司说，这可能是魔神作祟。”

    “那样的话就该我出场了，胡可。如果这里还有可能跟波特玛有关，显然我能胜任。”

    杰瑞很有把握地拍着胸脯，胡可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怀疑。但，杰瑞确实有这个能力，或许他真的能从那个奇怪的侧厅里发现什么呢？

    “那，跟我来吧。”

    佩拉吉奥斯的侧厅就在蓝宫的一楼，某条走廊的尽头，上锁的房间。胡可摸出钥匙，开门。

    “不过杰瑞，我没法派人跟你一起去，希望你理解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我也不想有人碍手碍脚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把门拉开一道缝隙，胡可抽出钥匙，将门完全拉开。

    浓重的灰尘，带着刺鼻的怪味，扑面而来。杰瑞随手挥了两下，升起烛光术的光球，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呃，快喘不上气了。”

    这地方有多久没收拾了？简直是灰尘的仓库。莫说走路，就是随便动一动，都能带起一大片灰。

    而且所谓的遗物，不就是些桌子椅子盘子杯子之类的生活用品么？哦，那边有幅肖像画，但已经烂掉一半，就剩个肩膀和脑袋。

    倒有点惊悚了。

    “嘁，魔神真的在这种地方？”

    从入口，到楼梯，再上楼。杰瑞睁大眼睛，走一步，看一圈。结果别说魔神，连只老鼠都没看到。

    “算了，先走到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嗯？

    正在小心迈步的杰瑞，停住了。

    奇怪，我应该是身在佩拉吉奥斯的侧厅，满是灰尘和垃圾，连仓库都算不上的破屋子里。

    但为什么……

    为什么我的眼前现在是一片花草，小山，还有蓝天？

    “这，这，这……”

    这怎么回事？我不过是眨个眼睛，为毛周围就突然变样了？

    是幻象吧？很有可能，不然在屋里走着走着就跑到屋外，解释不通啊。

    “要加点菜吗，我的小亲亲？”

    有说话声，是个老头的声音。杰瑞顺着声音走去。

    “唉，不了，没胃口，喝酒也恶心。”

    另一个声音，与刚才的形成了对话。虽然是个有些年轻的男音，不过听起来垂头丧气。

    绕过一个山包，杰瑞来到一片空地。

    眼前又是一番惊人之景。

    “而且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啊。太多麻烦人要对付，唱反调的，耍宝的，还有恶意诽谤我的。”

    一张足够二十人坐的大桌，摆满了恐怕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美味佳肴，但却只有两个人，隔桌而坐。

    其中一个比较年轻，套着贵族常见的褐色长衣。刚才那垂头丧气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，而且还在不停地抱怨。

    “那些天杀的混蛋集体欺负我的刽子手，他们已经三天没睡了。”

    “嗨，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，亲爱的、甜美的、嗜血的小疯子。放轻松，轻松啦。”

    对面那个老人正在劝他。而这人的衣着，杰瑞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。

    你说是便装吧，袖口和上身都比较紧，能衬出身形，像工人穿的。但那个颜色，左边全红，右边全紫，形成完美的左右对称。就连裤子也是左腿红，右腿紫。

    简直比小丑还夸张。

    “要是没了你，人们会怎么办？跳舞？唱歌？开怀大笑？慢慢变老？你不能让他们得逞啊！”

    与低沉的年轻男人不同，老人的声音忽高忽低，而且嗓门大得出奇。

    “行了，老朋友，不用安慰我了。你说得对，从前就是，无数次……”

    年轻男人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每次都是这些词，我厌倦了。就让我溺死在无尽的责任和负担中吧，别来烦我。”

    话说完，年轻男人被紫色的光芒卷住，又随着光芒一起消失。

    “啊，真是讨厌！他总是这样无情，冷漠！我只不过想给他的脑子浇浇水而已，为什么他一定要堵住我的水壶！”

    老人不停地敲着桌子，看来是对年轻人的离去很不满。虽然他心情不好，但，杰瑞还是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总得弄清状况才行。

    “请问，这里是什么地方？”

    “嗯？你说啥？”

    老人侧过头，左眉毛高，右眉毛低。这表情，比裂谷城里的流氓好不到哪去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这里是什么地方？”

    “哈，当然是佩拉吉奥斯的脑子里啊，小笨蛋。喏，就是刚才吃霸王餐的那个。”

    佩拉吉奥斯的，脑子里？杰瑞的第一反应，是类似瓦尔迷娜梦境的那种空间，把人类思维具现化之类的。

    但怎么说呢，好像跟那个还不太一样。因为当初他在依兰杜尔的梦境里，什么都做不了。

    不像现在，你看，我还能举起手，能活动，能……

    等等！

    “这，我的衣服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慌忙把身上看了个遍，这才发现，不知什么时候，自己身上的衣服，变成了一身贵族的长衣。

    “嘿，这有什么可惊讶的，啊？”

    见杰瑞有些慌张，老人很是瞧不起地投去鄙视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拜托，你难道想穿得像个乞丐一样，去参加皇帝的宴席吗？没礼貌，真是太没礼貌了！我不过是招待了老朋友十几二十几年而已，居然要被你这样的凡人打扰！”

    凡人？这么说……

    “你，就是谢尔格拉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是啊，没错。”

    老人转过身来，轻轻一鞠躬。

    “谢尔格拉，为您服务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这就是，疯狂的魔神，思维的掌控者，能解开自己身上谜团的钥匙。

    魔神，谢尔格拉！

    杰瑞试图压住心中的狂喜，毕竟跟魔神打交道要慎重。但他控制不住，根本控制不住，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去。

    “我希望你用你的力量，触碰我的灵魂！”

    “嗯？嗯嗯嗯嗯嗯！？”

    谢尔格拉的身子摆来摆去，又围着杰瑞摆了一圈。

    “哦，天啊，你还真是个，挺臭不要脸的凡人。”

    被一个疯子这么直白地喷了，杰瑞竟一时忘了反驳。谢尔格拉最后停下来，敲打着杰瑞的脑袋。

    “看看你，连烂在地里的土豆都不如，却敢向我说这种话！？”

    杰瑞捂着头退后：“我知道你们魔神不会白白施舍。所以直说吧，你需要我做什么，才会答应我的要求？”

    他也不想跟谢尔格拉废话，反正自己不提对方也一定会提，不如主动点，争取刷些好感度。

    “嗯？嗯嗯嗯嗯嗯……”

    跟刚才完全一样的动作，谢尔格拉又把杰瑞看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哈，不错。看来就算烂了，你也还是个土豆。虽然上不了餐桌，起码吃起来还可口！”

    这是夸奖吗？姑且当是吧。杰瑞正要说话，谢尔格拉一摆手打断了他。

    “但是啊，抱歉，我忙，太忙。你知道，我得去修墙，一面破墙，一阵子不见就会变成筛子的破墙！”

    “那，我是不是能帮忙？”

    “你？哦别这么说，凡人。你其实已经帮过我一个大忙了，真的，那个时候真是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那个时候？哪个时候？杰瑞可不记得跟这个疯子有什么接触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吧！就这样吧！既然你觉得你年轻，比我这个老头子行，那就你行你上吧！”

    邦——

    有什么东西砸了杰瑞的头，掉在地上。杰瑞捡起来。

    是一根法杖，像是石头刻的，有些粗糙。顶端居然是一张细长的人脸，张开的大嘴比脸颊要长好几倍。

    乍一看还挺吓人。

    “这什么玩意？”

    “瓦巴杰克，对，”谢尔格拉往椅子上一坐，两脚搭在桌上。“我刚做出来的，刚起的名字，帅吧？”

    “我不需要这种东西，我有……”

    说着杰瑞便张开手，聚集魔力。但是，什么也没发生。他再试几次，也是一样，没有魔法出现。

    他呆望着空空的手心。

    “魔法失效了？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，武器，魔法，潜行术，你擅长的那些玩意，在这里行不通！让麋鹿去杀死豺狼，行不通！”

    可恶，这么说自己只能用这根莫名其妙的法杖了？行吧，有什么用什么。

    杰瑞挥舞了两下法杖，感觉还算趁手。

    “我该去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去修补啦！”谢尔格拉指着自己的脑袋，“去修补佩拉吉奥斯的脑子，思维，或者说是墙也可以！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墙里，对，那就说是墙好了！”

    “佩拉吉奥斯，三世吗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你知道他？人们都以为他疯了，没有！他只是不正常而已。不对，他正常，但是人们以为他不正常！其实要我说，他绝对是历代塞普汀里最拿得出手的！”

    说完，谢尔格拉忽然扬起头，手指点在眉心上。

    “嗯，不能把马丁那个老家伙算进来。他最后居然跟龙神合为一体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。你知道吗？那件肮脏的事情发生时我在场。真是光辉时刻啊，蝴蝶，鲜血，一只狐狸，一颗砍下来的头颅，哦，还有非常可口的奶酪！”

    他兴奋地拍拍手，又望向看傻的杰瑞，弹了个响指。

    只见不远处，一个山包左右分开，让出一条路。谢尔格拉指了指那个方向。

    “去吧，快去快回！我得集中精力做鱼棒了，这东西非常考验专注力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疯狂的魔神，名不虚传。说了一大堆，杰瑞连一半都没听懂。这简直比西塞罗还甚，起码西塞罗多数时候说的话都很直接。这位可倒好，全程猜谜语。

    谜语人怎么不去死啊。扛着瓦巴杰克，杰瑞一边想，一边顺着那条路走下去。周围的雾气不小，他看不清远处有什么，只管走路。

    能有什么呢？也不难猜。

    这里是佩拉吉奥斯的精神世界，估计跟瓦尔迷娜的把戏差不多。所谓的修复，无非是挖掘一些心灵创伤具象化，然后把它们统统干掉。

    虽然不知道这法杖有什么威力，不过再不济也是根棍子，抡就完事了。

    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开，建筑物开始在杰瑞眼前变得清晰。杰瑞加快脚步。

    “就是这里……吧？”

    面前，是座角斗场一样的地方。杰瑞身处看台上，到处是兴奋喊好的百姓。场地中央，十几个人手持各种武器，正在互相厮杀。

    对面的看台，有三把椅子。中间坐着年轻的男人，左边是貌美的女人，右边是沉默的小孩。许多身披重甲的卫兵，守护在三人身边。

    杰瑞怔怔地望了半天，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这，就是，心灵创伤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