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想暗杀皇帝，最大的障碍，就是皇帝的贴身卫队，名为“锐眼鹰”。而直到湮灭危机前，这个任务一直由名为“刀锋战士”的组织来完成。

    要说起刀锋战士话就长了。就结果来说，他们是一群守护塞普汀王朝，或者说守护龙裔血脉的战士。但在湮灭危机后，龙裔血脉消失，他们也就不再守护新出现的迈德王朝。

    之后，有关刀锋战士的消息就越来越少。据说他们触怒了梭莫，遭到梭莫追杀，详情就不知道了。

    相比之下，锐眼鹰只是从帝国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，无论是人数，战斗力，经验，方方面面，都远不及刀锋战士。

    不过对兄弟会来说，它仍然是个硬骨头。如果皇帝打算来天际，锐眼鹰一定会先出现。

    最有可能的，就是从高岩省坐船到独孤城。也有可能从马卡斯附近那个隐蔽的山路钻过来，就是内战开打后帝国军走的那个捷径。

    这就是阿斯垂德派两伙人在两个地点盯着的原因，也是杰瑞现在闹心的原因。

    他已经跟纳兹尔在独孤城待了三天，那待得是相当难受。主要是怕碰见熟人。

    但他也不能一直待在旅店里，因为暗杀地点极有可能在独孤城，所以他需要侦察地形，在城里多走走。

    来这第一天，他就差点跟弗拉，那个曾经一门心思要砍了他的女军官打了个照面。这女人领着一帮士兵走在街上。幸好杰瑞反应快，及时躲进了人群。

    等他和纳兹尔在旅店订好房间，避开老板科鲁普斯的目光时，偏偏维阿墨院长又来了旅店，吓得杰瑞抢先上了楼。

    他现在是有些觉得，在街上遇到艾利西弗都不奇怪了。可能的话，他要避开被人注意，那不利于侦察。

    就这样过了三天，终于，这天晚上。

    “啊，可算来了。”

    躲在旅店背阴处的纳兹尔自言自语。天色再加上肤色，他基本已经融入阴影中了。确认了那些穿着深红色，有鹰标志军服的人，纳兹尔回到了旅店的房间。

    “看到了吧？”

    他对窗边的杰瑞说。杰瑞也看到了，只是楼上看得不清楚，因为火把的光有些碍事。

    “再晚一天，我都想回去了。那么，是不是该通知阿斯垂德，进入下一阶段了？”

    支着窗框，杰瑞拿过桌上的酒杯，慢慢地抿。

    “嗨，难得出来一趟，急什么？”

    纳兹尔不紧不慢地坐下，给自己也倒一杯。

    “咱们都忙三天了，稍微放纵一下也未尝不可嘛。”

    杰瑞瞄了一眼纳兹尔，这个红卫人不知道该说是精神大条呢，还是胸有成竹呢，总是带着很轻松的表情，说着玩笑话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想赶紧离开这。”杰瑞有气无力地说。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纳兹尔看了看房间，“这地方多好，将来我要是洗手了，就在这落脚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小心点别让人揭了老底，当街打死。杀手就没有几个善终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哈哈，我会小心的。”

    纳兹尔打着哈哈，目光看向窗外。

    “不过在那之前，咱们还是琢磨琢磨，找个谁替咱们横尸街头吧。”

    没错，这就是阿斯垂德计划的第二阶段。也是重中之重。

    虽然兄弟会顺利杀死了维多利亚，虽然会有人将此归咎于风暴斗篷。但只要能冷静下来，早晚会意识到不对劲，意识到这里面有问题，说不定会联想到刺杀皇帝。

    王宫里那些大臣也不是酒囊饭袋，不管这个联想几率多小，只要露出个苗头，都会极大影响刺杀的成功率。

    因此必须找一个能让大家将怀疑发泄出去的地方，也就是第二阶段的目标：打造一个“幕后黑手”替罪羊。

    而这个人选，阿斯垂德打算在锐眼鹰的队伍里找。他们是皇帝贴身的人，反过来说，也是最了解皇帝动向的人。和刺客里应外合，这个说法很容易被人接受。

    但也不是谁都可以，不能选那些说背叛都没人信的人。例如指挥官罗帕德，说他背叛，简直扯淡。

    “话说回来，纳兹尔你打算选谁？”

    “我哪知道，咱们只管侦察锐眼鹰的情报，把选项扔给阿斯垂德，让她琢磨去。”

    纳兹尔又吃又喝，完全没打算想。说起来，圣所里主要是他和加布里艾拉做饭。想必是从平时的做饭压力里解放以后，就突然想使劲吃了吧。

    但杰瑞没心思想别的。他只想尽快完成契约，从夜母那得到情报，然后走人。

    可，如果契约失败怎么办？

    这倒是杰瑞更担心的。到时候，自己得有个办法脱身，可不能和这些杀手死在一块儿。

    至于莎莉茵……

    杰瑞放下酒杯，望着街上稀疏的行人，和逐渐远去的锐眼鹰队伍。

    如果女孩觉得这样好，那就，由她去吧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独孤城，安吉莉的芳香炼金店。

    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，店门被猛地撞开，弗拉叼着半块面包，匆匆穿好军装。

    后面跟出了两个帝国士兵，以及她的母亲安吉莉，扶着门。

    “吃完再走啊，不差那一会儿！”

    她叮嘱着，又埋怨地看着那两个士兵。要不是他俩一大早就来催催催的，女儿一定能好好吃个饭再走。

    “来不及了，妈，我走了！我接下来要去龙桥镇驻防一阵子，最近不回家了！”

    使劲嚼两口面包，弗拉小跑起来，两个士兵也紧紧跟着。后面又传来安吉莉的喊声。

    “那得多久啊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！”

    虽然自从图留斯公布那个维多利亚·薇齐的死讯后，弗拉就多少有点准备，但再怎么说也太匆忙了。

    按正常安排，她应该是后天才带部队去龙桥镇换防。但昨天晚上，来自帝都的锐眼鹰到达阴郁堡。今天早上，指挥官罗帕德亲自点名，要龙桥镇的驻防长官出面。

    图留斯可能是觉得不差那两天，便决定将弗拉的换防时间提前一些。也就有了早上这着急忙慌的一幕。

    “可是，皇帝真要来啊。”

    弗拉还是没什么实感。皇帝来天际，这事在她26年的人生里是头一回。

    虽然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事。

    “弗拉·莫兰德，前来报道！”

    几乎是一头撞进图留斯的办公室，弗拉先是敬礼，又一眼看到了那些穿锐眼鹰军服的人。

    其中一个，和图留斯面对面坐着。锐利的眼神不经意地扫在弗拉身上，让本来就没吃好饭的她开始胃疼了。

    还有几个帝国军官，包括瑞姬总督也在场，全都是帝国军部里的要人。

    屋里异常的压力，硬是从弗拉的身子里榨出了几滴汗。

    图留斯冲弗拉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这位就是计划后天去龙桥镇换防的，防卫部队指挥官弗拉·莫兰德。弗拉，这位是锐眼鹰的指挥官，罗帕德·马洛。有些工作，需要你协助。”

    “见过马洛队长！”弗拉又站直了些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罗帕德打量了一下弗拉，他的嗓音很有磁性。

    “你可能知道了，皇帝计划访问独孤城，吊唁薇齐女士。顺便借这个机会，慰问一下各地的帝国将士。我们锐眼鹰先行来此，确认皇帝活动路线的安全。为了方便指挥，我们打算在龙桥镇设立指挥所，所以叫你来一趟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，是要直接接管龙桥镇防务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，我们不是军队，防务仍然交给你们。我们只负责排查风险，如果需要帮忙，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。”

    弗拉的眉头有些下压的意思，她迅速瞄了一眼图留斯，将军微微点头。于是她也不再多想。

    “这是一定！”

    “那好，你去把龙桥镇的换防配置，包括人力安排，做出图表，交给我。还有……”

    罗帕德的目光忽然变得如鹰一般犀利，像是两把利剑，要把弗拉刺穿。

    “管好你和部下的嘴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！”

    弗拉再敬个礼，便退出办公室。瑞姬有点同情地看着弗拉，落在这位罗帕德指挥官手里，算那孩子倒霉。

    只要是涉及到皇帝的事，那么锐眼鹰的权限就是最高的，连图留斯也必须配合。

    当然，看将军那个跟弗拉不相上下的胃疼表情，就知道他有多少个不愿意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将军。”

    这回罗帕德把话头对准了图留斯。将军揉了揉脸，手动调整一下表情，起码不是太难看。

    “这次皇帝来，要先到独孤城吊唁，”罗帕德说，“然后是军部视察，与艾利西弗领主谈话。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，慰问将士。”

    对，就这个，让图留斯最头疼的事。

    “陛下的路线是？”

    “从独孤城，到龙桥镇，到莫萨尔前线，然后在莫萨尔过夜。天亮前往雪漫城，召见巴尔古夫领主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，罗帕德停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听说，将军一直为巴尔古夫的态度发愁。陛下有意亲自过问此事，为将军分忧。将军一定会支持的，是吧？”

    我支持你个大头鬼。图留斯表面欣然点头，心里骂了好几句。

    皇帝就应该在王宫里好好待着，没事出来溜达什么玩意？他这一出来慰问，将士提高多少士气，图留斯不知道。但风暴斗篷如果得着信，那一定是士气高涨的。

    别以为这种事能完全封锁消息。以图留斯的经验，两三天之内，锐眼鹰这帮大摇大摆的家伙出现在独孤城的事，就会传进乌弗瑞克的耳朵。然后接下来就会有各种你想不到身份的人，试图弄清皇帝是不是真的要来。

    这特么军队的压力陡增啊。

    而且皇帝居然还要去雪漫城？拜托，那可是中立地区，没有帝国军驻防。光靠锐眼鹰肯定不够，军队也得跟过去。但那就保不准会惹恼巴尔古夫那个老顽固。

    图留斯的胳膊支在桌上。

    “我感谢陛下的厚意，但是，直接请巴尔古夫领主来独孤城，不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陛下亲自前往，自然不只是为了巴尔古夫领主，更是要增强雪漫城人民支持帝国的决心。只要陛下出现，想必人民就会更加坚信，他们应该拥护的是谁。”

    “我倒觉得，陛下会让那些原本就对帝国不满的人更加不满。在天际这几个月我明白了一件事，这些诺德人当中，仍有不少人排斥赛洛迪尔政权，也还保持着本地的信仰。讲真，陛下要是出现在雪漫城，恐怕……”

    “将军。”

    罗帕德把声音提高了一些。

    “这是陛下的旨意，而我们讨论的也不是八和九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图留斯摊了下手，不再多说。这就是他讨厌锐眼鹰的地方，仗着自己是皇帝的喉舌，就到处狐假虎威，发号施令。

    但人在矮檐下，也只能低头。

    “我的部队会随时配合。”

    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与图留斯的谈话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，众人用过餐，便马上整理队伍。

    弗拉集结起部下，加上罗帕德带来的队伍的一部分，总共两百多号人的大队伍就形成了。当市场刚刚出现人们的谈话声时，这支队伍正穿过街路和集市，出城，开赴龙桥镇。

    罗帕德的马，走在最前面。他身后，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。男的是他的儿子，也穿着锐眼鹰的军服。他是第一次来到天际，独孤城的一切都让他好奇，东张西望。

    当看到道边有百姓朝他们挥手时，小伙子很得意地也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“【加留斯】，别那么丢人，保持你的形象。”

    罗帕德偶尔回头，看到儿子那个傻样，训斥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爸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，就别那么紧张吧？”

    “现在不紧张，你就等着在刑场上紧张吧。这次带你们两个出来，也是让你们熟悉这种大工作的环境。”

    加留斯满不在乎地撇着嘴，趁父亲没看他，又偷偷做了个鬼脸。

    他旁边的女子倒是很文静，接过罗帕德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懂的，马洛叔叔。这次我们一定帮上忙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你还是那么让人放心。”

    罗帕德回头看了眼那女子，也是加留斯的未婚妻，【奈莎】。一位从冬堡学院毕业两年的法师，学业优秀，精通魔法自不必说。为人也谦逊有礼，颇有大家闺秀的感觉。

    对这个未婚妻，罗帕德只觉得浪费，跟儿子在一起真是浪费。

    “不如抽空，咱们找个地方好好逛逛吧，奈莎。”

    还没开始工作呢，加留斯已经在想到去哪玩了。罗帕德又训了他几句，他也是哼哼哈哈。

    这位父亲有点后悔把他带来了，只希望这小子别惹出什么麻烦才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