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杰瑞！”

    刺耳的声音，打破这个僵局。杰瑞倒吸一口冷气，眼前的画面瞬间切换。

    紫色的光，屏障，铁环，还有地上散落的书籍碎片。

    “杰瑞！醒醒！”

    依兰杜尔又喊了一声。这回杰瑞真的听到了，他尝试着举手，投足，又怔怔地看向屏障另一边的依兰杜尔。

    祭司双手亮着光，当看到杰瑞平安无事时，光便熄灭了。

    “你可算醒了。”依兰杜尔放心地说，“我眼看着你走过来，却站了半天没动静。”

    “我，醒了？”杰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。

    “是的，朋友，这是现实。我对自己使用了玛拉的力量，多少能让我的记忆稳定一些，看来是起作用了。”

    原来是这样，杰瑞确信自己真的回到了现实。他马上用剑推倒那些立着的灵魂石，这些石头脱离原来的位置后，屏障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感觉怎么样，杰瑞？”依兰杜尔走过来。

    “我差点以为回不来了。”杰瑞抹着脸上的汗珠，一下子靠着墙。

    “该不会，你遇到瓦尔迷娜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她做了些手脚，让我没法分辨梦境和现实。我是怎么都醒不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。”

    依兰杜尔自责地低着头，前面已经没有屏障了，他却还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“怎么傻站着？走吧。”杰瑞拍着依兰杜尔的肩膀说。

    “朋友，我觉得，你还是先到外面去等吧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你是魔从者，和一般人不同。即使脱离了梦境，药水的效果依然会残留一段时间。以瓦尔迷娜的性格，她既然成功与你建立了一次联系，就一定会有第二次，第三次，直到满足好奇心为止。”

    “也就是说，待会儿她可能还会找上我？”

    依兰杜尔严肃地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刚才进入的，是我的记忆，我多少能控制。但下一次，她可能会把你拉进你自己的记忆，她做的一切都会直接改变你的心境，甚至会让你精神失常！”

    这，不是危言耸听。杰瑞很清楚。

    即使现在，他的头也说不上完全清醒，脑子里像是微醉一样，裹着一团雾气，散不出去。那显然是药水还未消退的信号。

    但，他不能逃避。

    “感谢你的忠告，依兰杜尔。不过我打算把这事跟到底。”

    依兰杜尔摆出了问号脸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明知道有危险，你还……”

    “其实，我也有事瞒着你。我出来旅行的主要目的，就是想接触每个魔神。刚才在你的梦境世界里，瓦尔迷娜的力量只影响到梦境本身，并没有直接影响我。也就是说，我的灵魂并未和瓦尔迷娜的力量连接。”

    魔神的力量，触碰灵魂？依兰杜尔的表情越发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“我不明白，杰瑞，你为何要做如此危险的事情？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我个人的原因啦。”杰瑞轻松地笑着说，“总之，刚才或许多少连了一下，但我没有感觉到变化。所以，为了确认这件事，也为了让瓦尔迷娜的力量，实打实地触碰我的灵魂，这一趟，我必须去。”

    也就是，不入虎穴，焉得虎子。依兰杜尔不再劝了，他已经知道了杰瑞的决心和勇气。

    “既然这样，那就走吧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说起来，你刚才提到玛拉的力量，可以压制瓦尔迷娜的力量，是吗？”

    当两人来到腐坏头骨前时，杰瑞问道。

    依兰杜尔没有马上回答，而是先走到维仁和图雷克的身边。两位大祭司静静地躺着，他们的容颜还和当年一样。沉浸在梦境中的人，肉体的时间也变得缓慢。

    他们，在做着什么样的梦呢？依兰杜尔不敢想。

    “我们很快就会重逢了，兄弟。”

    他低声说了一句，然后才回答杰瑞的问题。

    “玛拉的力量之所以会克制瓦尔迷娜，是因为玛拉代表着爱。而爱，包含了理解心和宽容心，这就是对抗瓦尔迷娜力量的有力武器。”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？”

    “梦境反映出来的，是人的内心世界。人心是复杂的，它装着许多好的，坏的，各种各样的记忆，而且不会消除。”

    依兰杜尔又望向沉睡的兄弟们，眼前，似乎浮现出他们吸入毒气，痛苦倒地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我们不愿意回想不好的记忆，不愿意回想犯下的错误，但它们永远存在。对付它们的最好办法，绝不是逃避，而是要面对，理解它，包容它，接受它。”

    理解，包容，然后接受吗？

    杰瑞挠着头发。

    “真不好理解。”

    “你会理解的，朋友。现在，先把该做的做完吧。”

    依兰杜尔走向腐坏头骨，那个被红色魔法护盾包裹在里面的，瓦尔迷娜的魔神器。他站在那里。

    仪式成功后，腐坏头骨的力量就会被压制。那样，所有被毒气影响的人，祭司，还有兽人，就能慢慢醒来。

    他已经做好了施法的准备。至于和兄弟们再会的准备，就等成功以后再说吧。

    依兰杜尔突然扬起头，平举双手。

    “玛拉女士！爱的圣灵！您的孩子，呼唤您的降临！愿您用宽大的爱，镇压这不洁的力量！”

    他开始吟唱大段的仪式祝词。很快，脚下卷起神圣的魔力，发出纯洁的光芒。这光芒立刻和腐坏头骨的血红护盾相撞，交织，互相侵蚀。

    只要吞掉那个护盾，仪式应该就算成功了吧，站在依兰杜尔身后的杰瑞想到。

    不过，那也意味着腐坏头骨的力量将会缩减，现实世界与瓦尔迷娜的联系也会大大减弱。

    那时候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接触瓦尔迷娜了呢？

    “怎么，想我了？”

    “呜！”

    突然，剧烈的头痛袭来，杰瑞咬了下牙。但更让他吃惊的，是同时出现的，脑海里熟悉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瓦尔，迷娜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呵呵，又见面了，凡人。我也很想你哦。”

    “能让魔神念念不忘，真是荣幸啊。”

    “小嘴很甜嘛，不过，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。”

    杰瑞都要哭了。不管自己心里想什么，瓦尔迷娜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

    那就敞开说吧。

    “既然知道，不如咱们快点弄如何？”

    “别那么着急嘛，”瓦尔迷娜很有耐心地说道，“我们有的是时间互相了解。我不是说了吗，想要让我触碰你的灵魂，就要看看你能不能满足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，你现在对什么产生好奇了呢？”

    接着杰瑞就听到那让人汗毛倒竖的奸笑。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，你对我会不会言听计从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“那个叛徒，依兰杜尔，他其实还有事瞒着你哦。”

    来这手？杰瑞可不会轻易上套。越是反驳就越是容易被绕进去，所以他报以沉默，听瓦尔迷娜继续说。

    “其实呢，我对那座城市已经没兴趣了。但是啊，腐坏头骨开放了这么多年，已经不是一个玛拉祭司能封住的。他只能关闭一部分，想要解除那座城市的噩梦，这还不够。”

    “那剩下的呢？”

    “剩下的？哈哈哈哈哈哈！”

    瓦尔迷娜仿佛听到了笑话，笑到不能自已。

    “笨，蛋！哪有什么剩下的？这就是他的目的！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他最初的打算，就是找个人帮他来到这里，关闭一部分头骨的力量，让祭司和兽人们醒过来。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，他会趁机杀光兽人，以此为筹码，和祭司们和好，回到我这边！而你，将作为新的入侵者，死在这里！”

    魔神的话，留在杰瑞脑中，就如雨水落在泥土上。

    不管泥土愿意与否，水都会渗到里面，渗到深处。

    他看着依兰杜尔的眼神，有了一些变化。毕竟，这个环境里的瓦尔迷娜，想得知凡人的心思，轻而易举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你要我怎样？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显而易见了吗？先下手为强啊。”

    也就是，趁依兰杜尔举行仪式，无法动弹的时候，杀了他，吗？

    这太简单了。依兰杜尔全神贯注投入到仪式中，根本不会关注背后的杰瑞。

    而神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。杀了他，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。祭司和兽人们会继续沉睡，和瓦尔迷娜的交易，也能顺利达成。

    “真是个，有诱惑力的选项啊。”

    杰瑞翘起了嘴角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我拒绝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意料之外的答案，让瓦尔迷娜沉默了半天。

    “你说，什么？拒绝？”

    杰瑞晃了晃脑袋。

    “我不喜欢恩将仇报。他刚才救了我，我是不可能杀他的。”

    “哈？你傻啊？让你喝药的不也是他吗？怎么就成救你的了？”

    “喝药也是我自己的选择，为了达到我的目的。”

    杰瑞把手搭在破晓上，这样，能让他激起勇气。

    “听好了，瓦尔迷娜。我，要得到魔神的力量。但，绝不会被魔神改变想法！”

    这就是杰瑞一直以来做的事，今天，他终于彻底确定了。

    他要的，只是魔神的力量，而不是魔神的思维。他对诺克图娜尔和美瑞蒂亚，都说过类似的话。

    但这次，他说的实在是，太粗暴了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瓦尔迷娜的声音起了变化，既不是诱人的美女，又不是好奇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而是一个愤怒的泼妇。

    “区区一个凡人，竟敢在我面前，说这种话？”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忽然，腐坏头骨的力量加强了。血红色的魔力明显开始占据上风，原本僵持的平衡被打破。依兰杜尔的力量被迅速压制。

    他的姿势也有了些许变化，这是他未曾预料到的情况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？难道是瓦尔迷娜……”

    没错，就是梦境的魔神。杰瑞的话，彻底激怒了她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自己很有种是吧，凡人？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杰瑞顿觉天旋地转。留存在脑中的迷雾迅速扩大，几乎填满了他的头。

    他无法站立，意识急速消失。

    扑通。

    “啊！”

    终于，依兰杜尔挺不住了，力量消散。他连退了几步。

    回过头时，他似乎知道这一切发生的根源了。

    杰瑞，和祭司们一样，昏睡了！

    “杰瑞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坠落，不停地坠落。

    杰瑞恢复意识的时候，便感到在坠落，周围一片黑暗。他拼命挥舞四肢，想要抓住什么。

    最后，还是摔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可恶，真是个小心眼的魔神。”

    他嘀咕着站起来，却并没有感到疼痛。而且身体能按照意愿自由行动，就连身上的衣服和武器都在。

    接着，原本黑暗的四周，瞬间明亮起来。

    “这，这是？”

    杰瑞看到的，是蒙蒙的雾气。脚下踩着的，是贫瘠的土地。他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边界，有没有阳光，只觉得好像是阴天了一样。

    “这，就是你的梦境世界。”

    随着瓦尔迷娜的声音，一个发光的人形，从空中缓落，悬于半空。

    杰瑞毫不犹豫地抽出武器。

    “呵，第一次见面就选这么个地方，你也真是不解风情啊！”

    “嘴还挺硬的嘛，凡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。既然有机会了，不如你下来，咱们好好互相了解一下如何？”

    “让我的力量触碰你的灵魂吗？好啊，我就满足你的愿望！”

    瓦尔迷娜的话语满是憎恨，只不过听起来，就像和小孩子斤斤计较的大人。

    “我不仅要碰，我还要碾碎它，碾成沫！这次，你别想逃走！”

    刚说完，无数光球从那发光人形中飞出，落在地上，化作一个个敌人。

    熊，狼，剑齿虎，巨人，查鲁斯，尸鬼，骷髅，面前的大军对杰瑞虎视眈眈。

    真是大阵仗啊，杰瑞还从来没面对过如此，杂七杂八的敌人呢。

    害怕？也许有，但现在，他更兴奋。破晓的光芒，比平时更加耀眼。

    因为杰瑞坚信，这是自己的梦境世界。可以说，敌我的强弱，与自己的想象力和信心，直接挂钩。

    瓦尔迷娜能够用她的力量影响这里。但同样，自己也能做到。这不仅是武力值的较量，更是精神力的比拼。

    他拉开脚步，双剑一前一后。

    “那就放马过来吧！”

    “少得意忘形，凡人！”

    瓦尔迷娜的人形逐渐升空，消失在迷雾中。而她的声音，回荡在战场上。

    “你的灵魂，归我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