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际省野外有很多塔洛斯祭坛。不过梭莫来了以后，见一个拆一个，数量便少了许多。幸存的祭坛，都隐藏在树林、洞窟、深山，或者其他人迹罕至的地方。

    它们是诺德人永不屈服的象征。

    当然，这些跟杰瑞这个帝国人无关，他只觉得这个祭坛太不好找了。

    拿着茱蒂斯给的……姑且称之为地图的东西，杰瑞围着一处山丘绕来绕去。最后总算发现，原来这里有个洞口。

    他看了眼手里的涂鸦，直接点把火，烧成灰。

    “关键的东西都没有，这是拿脚丫子画的吗？”

    抱怨着茱蒂斯的粗心大意，杰瑞踏进洞穴。换做以前，他会准备火把。但现在，他吸收了美瑞蒂亚的光明力量，已经领悟了一些新的魔法。

    比如变换系的烛光术。他掌心凝聚出一个小光球，轻轻一托，就悬在头顶，比火把亮得多，范围也更大，还能腾出手来拿武器。

    新力量的便捷马上凸显。杰瑞心中涌起阵阵愉悦，根本不担心洞里有什么，哼着歌就进去了。

    “嗯？”

    好像有喊杀声和马蹄声，似乎正在靠近。他向洞口望了望，不会吧？这里应该是帝国军的控制区域，不会是有风暴斗篷杀过来了吧？

    得抓紧时间。杰瑞不想再被塞进囚车了，总拿三眼之痕逃命可不行。他快步往里走，在洞穴尽头，找到了塔洛斯的祭坛。

    一个披坚执锐的男人，双手按住直立的宝剑，略微低头的样子，如同在俯视众生。这就是塔洛斯，诺德人心目中的英雄。

    同样的雕像，杰瑞在雪漫城也见过。还有个疯子总在祭坛前，高呼各种赞颂塔洛斯，贬低梭莫和帝国的话。

    而眼前这座雕像，虽然不能见天日，但祭坛上摆满了花朵，珠宝和武器，说明前来祭拜的人依然不少。

    就是，不管梭莫如何限制，只要有热爱塔洛斯的心，无论在哪都能祭拜。比如可以弄个小的雕像和祭坛，在家里拜嘛。为何一定要掀起内战，暴力解决呢？

    感叹着风暴斗篷不可理解的举动，杰瑞把手中的骨头号角放在祭坛上。

    “快！快进去！”

    忽然洞口传来说话声，接着是一群人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“火把呢？点起来！”

    “马上，弗拉队长！”

    “可恶，我伤得太重了。”

    “坚持一下……嗯？这里面怎么有光？”

    有男有女，他们逐渐靠近。杰瑞只能长吁短叹，等着那帮人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
    居然又是该死的帝国军！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领头的是个女军官，举着手中的长剑，质问杰瑞。她身后有五个帝国士兵，有一个被人扶着，慢慢坐下，有气无力。

    其他人也是满脸疲倦，就连这个女军官，举着剑的手都在摇晃。

    你说你们都这样了，还来找我什么麻烦？

    “等等，你这张脸……”

    就在杰瑞想着怎么和平解决时，女军官忽然眯起眼睛，靠近几步。

    她有了意外发现。

    “你，你好像是海尔根的时候，那个伤了我们两个士兵的帝国人！”

    杰瑞也是一惊，连忙仔细端详。

    妈耶，虽然印象不是很深，但好像真的是那个时候，哈达瓦身边的女军官，非要把自己当成风暴斗篷的那个货。

    “你是，什么拉……”

    “弗拉，弗拉·莫兰德！你这逃犯！”

    弗拉的剑从平举，变成了要挥砍的动作。杰瑞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，这下是走也走不了，说也说不清。

    咋办？

    “快，堵住洞口！他们在里面！”

    洞外的喊声，以及急促的脚步声，打破了这个僵局。士兵们看向外面，连弗拉也忍不住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“该死的风暴斗篷，就这么想夺走这个祭坛吗？”

    “听着，里面的帝国走狗！”有个风暴斗篷士兵大喊着，“马上滚出来受死，今天这个祭坛我们拿定了！”

    帝国士兵们拔出武器，但显然，他们知道这点人做不了什么。

    只能说是倒霉吧。弗拉这支小队执行巡逻任务，结果遇到了风暴斗篷一大帮人。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来抢夺祭坛的，她硬是带着手下和风暴斗篷厮杀。

    在这种单兵能力差不多的战斗里，人数决定了一切。十几人的小队被将近三十人的风暴斗篷打成只剩六个人，又逃进这里。

    弗拉把剑放下，低了低头。

    “妈，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，弗拉鼓起勇气和底气，朝洞外大喊。

    “我们绝不会交出祭坛！有本事就来吧，风暴废物们！”

    “我说，一个祭坛至于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真是觉得为了这么个玩意送死，实在太蠢，忍不住说了句。

    “给我闭嘴，逃犯！”弗拉怒斥道，“或许我应该先杀了你！”

    一口一个逃犯，叫得杰瑞脾气也上来了。

    “我犯什么罪了？我又没杀人！怎么，只许你们在战场上砍我，不许我还手？军队也得讲道理吧？”

    “敢攻击军队，你就是敌人！杀敌难道还需要理由吗？”

    我特么……这什么人啊？你那脑筋是乌木做的吗，这么硬？

    杰瑞真想把这几个帝国士兵都砍了，扬长而去，反正这地方也没有其他帝国军。

    但，不行，他有点下不去手。如果没看到弗拉跟母亲告别的样子，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吧。

    既然看到了，就只能想别的办法。

    “弗拉队长，敌人好像在堆柴火！”

    有个士兵小心地走近洞口，又马上跑回来，慌慌张张地说。

    这是想放火把他们烧死在里面啊。士兵们紧张地看向他们的队长，弗拉早做好了觉悟。

    “各位，咱们就是死，也要像个军人一样战死！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她这慷概激昂的鼓舞，又被杰瑞漫不经心的话打断。弗拉气得一剑砍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你有完没完！”

    “你激动啥？”杰瑞侧侧身就躲过去，“你们把祭坛给他们不行吗？这么简单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简单个屁！”

    弗拉瞪着这个不明事理的帝国人，又朝洞口走了走。

    “祭坛在这里，我们还可以随时来祭拜。但要是给了风暴斗篷，他们就会摆在公开场合去刺激梭莫！”

    “那你们再造一个呗，这玩意还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蠢货！你以为祭坛谁造都行吗？这座祭坛已经几百岁了，怎么能让风暴斗篷拿去祸害！”

    什么几百岁几千岁的，这玩意说好听点不就是个石墩子么？而且凭什么说这形象就是塔洛斯啊，难道跟诺克图娜尔那样，照着画的？

    压着满脑子的吐槽，杰瑞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行吧，我知道该干啥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往洞外走，弗拉拦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你要去哪？”

    “听好了，你这婆娘。”

    杰瑞突然眼睛一瞪，犀利的目光，让弗拉不由得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“我要杀你们，易如反掌。我之所以不这么做，是因为我讨厌帝国军，也不喜欢风暴斗篷。”

    他信步走向洞口，没有帝国士兵敢拦住他。他走过弗拉身边，留下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就自证清白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外面，风暴斗篷的大队人马已经堆了不少杂草和木头，正准备点火呢。有人看到了杰瑞，马上把弓拉满。

    但发现居然是个平民，又放下了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？”

    一个穿着熊皮皮甲的男人上前问话，他是这支队伍的队长。

    “我是个路人，”杰瑞说，“来这给祭坛献祭品的。”

    “帝国人？祭拜塔洛斯？”

    那队长仍有疑色，他可没见过帝国人会崇拜塔洛斯。

    “先不说这些啦，你们不就是想要里面的祭坛吗？”

    杰瑞指着洞口，又指了指自己。

    “其实呢，里面那些帝国士兵有我的朋友，我想让你放过他们。这个祭坛交给你们处理。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风暴队长的表情更疑惑了，他不知道杰瑞哪来的勇气跟自己谈这个条件。

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？”那队长反问道，“就算没有祭坛这事，他们也是帝国军。而帝国军都该死！”

    这话就等于给杰瑞也定了性，士兵们纷纷亮出长剑，拉满弓弦，就等队长一句话。

    杰瑞左右看了看。然后，迎着所有士兵紧张的目光，发出冰冷的警告。

    “我最后说一次，不想死的话，就放过这些帝国士兵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回答是，放箭！”

    嗖嗖嗖——

    队长一声令下，早已找准位置的弓箭手立刻齐射。杰瑞却已不在原来的位置，直冲进面前的人群。这种场合，越乱自己越安全。

    “呵，呵呵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他笑了，咧着嘴。从昨天开始堵住胸口的，那份烦躁，以及施暴的倾向。

    终于，找到出口了！

    “这可是你们自找的！”

    杰瑞双剑出鞘，左右分开，边跑边砍。

    很快啊。

    被美瑞蒂亚触碰灵魂后，他的身体能力又提升了一些，现在他的速度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。

    他接近士兵，在他们刚要攻击时，提前出手，或是砍腿，或者腰斩，挨个放倒。

    “快，包围他！”

    那个队长指挥士兵们，围上来，试图限制杰瑞的行动。

    但杰瑞，正把双剑附上燃烧的烈焰。

    砸向地面！

    “无尽怒火！”

    第一击，地面卷起炽热火柱，把士兵们全都罩进来。杰瑞原地跳起，再来一击！

    砰——

    炸裂的火焰，把士兵们炸得东倒西歪。他们身上都着了火，自顾不暇，哪有工夫再去管杰瑞。

    杰瑞趁机跑起来，接近，击杀，下一个。他重复着这套动作，把无法反抗的士兵们挨个杀死。

    有的人勉强站起来，被他刺穿心脏。有的人还在地上打滚，被他踩住，撕开喉咙。

    没一会儿，士兵们全变成了尸体。

    除了那个队长。他扑灭了身上的火，他还能站起来。

    但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意志。

    因为，他看到了一个怪物，只能如此形容。他见到了来自湮灭领域的烈焰，和在那烈焰中屠杀的怪物。

    他傻站着，目光呆滞。哪怕杰瑞慢慢走到他面前，双剑架在肩膀上，他依然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看着刚刚还神气的队长，变成这副行尸走肉。杰瑞只报以嘲讽的冷笑。

    “我警告过你了。”

    咔嚓——

    双剑交错，人头落地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杀光了风暴斗篷，杰瑞眼看不远处有匹马，他跳上去就逃走了。

    刚才打得，真是非常嗨。但这个劲过去以后，杰瑞又有些害怕。

    他第一次杀了那么多人，得有将近二十个吧。虽说是先礼后兵，可，还是害怕。

    那些士兵，又何尝不是娘生爹养的呢？只能说这就是战争吧，尽管自己不是军人，但刚才那个地方，毫无疑问是战场。

    而人在战场，便身不由己。

    他也不敢想帝国士兵的命运如何。那个洞口放着的易燃物，肯定被无尽怒火点着了。

    “天啊，我都干了些什么？”

    杰瑞找了条河，把血洗净，匆匆回到独孤城。先去蓝宫，向茱蒂斯报告，事情办妥。

    “要去一起吃个午饭吗？”把三百个金币的钱袋给了杰瑞，茱蒂斯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了，我要休息。”

    甩下这句话，杰瑞也不管茱蒂斯的反应，逃一样地走离开。

    他根本没心思吃饭，只想在旅店睡一觉。这或许能暂时忘掉他做过的事。

    但是，不行。

    就是梦里，他也在重复杀人的过程，而且无比真实。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法醒过来，最后还是饿醒的。

    “可恶。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心理作用，还是现实，杰瑞总感觉身上隐约还有血的味道。这要是被谁闻到就糟了。

    他马上出门，去了一家“安吉莉的芳香”炼金店。他需要买些能解决这味道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欢迎光临，需要什么。”

    店主是个老太太，很精神，满面红光，一看就是遇到了好事，跟现在的杰瑞完全是两样。

    “我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，又是你！”

    一个女人的喊声把杰瑞和老太太都吓了一跳。而且这声音，杰瑞上午刚听过……

    “你……弗拉？怎么这也能碰着你？”

    “还不都是因为你！”

    弗拉气呼呼地要举起胳膊，但马上疼得放下，只能瞪着杰瑞。

    “你说交给你，结果外面还是着火了！要不是我们动作快，非得烧死在里面！”

    柜台后面的老太太急忙走出来，问着原委。听杰瑞把事情一说，老太太忽然板着脸。

    数落起弗拉来了。

    “你这孩子，人家救了你，你怎么这样跟人家说话！”

    “可是妈，他是……”

    弗拉欲言又止，在祭坛那里的英勇和蛮横，在母亲面前全都不好使了。

    “人家是什么？是你的救命恩人！连句谢谢都没有，还在这胡说八道！”

    老太太拉着杰瑞的手，脸色马上好看起来，把他带到柜台前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啊小伙子，我叫【安吉莉】，是她母亲。这孩子有些死脑筋，还请不要介意。来，你要什么？阿姨送你。”

    杰瑞瞟着上火的弗拉，想拒绝，又耐不住安吉莉一个劲坚持。最后还是白拿了两瓶去味用的药水，安吉莉又送了他几瓶别的。

    这，怎么说呢，世界真小。那个讲死理的女军官，竟然有个好说话的母亲。

    或许，我也算没白掺和这些事。

    临走前，杰瑞不忘再看弗拉一眼，像是征求意见。

    应该是被安吉莉训得没了脾气，弗拉的表情缓和多了。

    “今天的事，我不会跟别人说的。以后，就当我们不认识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真是谢谢了啊。”

    走出炼金店的杰瑞，捧着好几瓶药水。他抬头望望天，发会儿呆。

    这一天，唉，一言难尽啊。

    他摇摇头，边走边嘀咕着。

    “吃饭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