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顶的风雪，很识趣地平息下去，像是要提供能让这一人一龙安静对话的空间。

    帕图纳克斯继续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寻找的武器，是一种吐姆，吼声。其名为龙魂撕裂，是对抗奥杜因的关键。”

    杰瑞的脸上，满是不信和怀疑。

    按瓦洛克的说法，任何来自奥杜因所知晓位面的魔法、武器和能力，都不能对他造成实质伤害。那么巨龙所创造的龙吼能不能伤到奥杜因，你自己想吧。

    “真的假的？”

    “千真万确。”帕图纳克斯说道，“只是，我无法传授给你，克洛西斯（很抱歉）。因为我不可能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你不知道的龙吼？”

    “它是你们约尔，凡人创造的，专门对抗都瓦，龙的武器。我们的哈德梅，思维方式，完全无法理解。”

    “凡人创造的龙吼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还没听说过龙吼能被人发明。但，如果是真的，那就说得通了。

    即便是奥杜因，也不可能知道凡人的龙吼。话说回来，这还能叫龙吼吗？可能只要用了龙语文字就算数吧。

    先不提这些。

    “要是连你都不知道，不就没人知道了吗？”

    这是最要命的。听帕图纳克斯的意思，龙魂撕裂是专门为了对付巨龙而诞生的，恐怕与灰胡子们秉持的吼声之道相去甚远。他们绝不可能知道，即使知道也绝不可能传授。

    没辙了。

    见杰瑞面露难色，帕图纳克斯重重地呼吸了一次，把杰瑞脚下的雪吹起一些。

    “德莱姆（冷静），不要着急。想学习龙魂撕裂，也不是没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杰瑞扬扬头：“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“在那之前，我想问你一件事。你为何要消灭奥杜因？”

    又是这个问题，这都第几次了？

    但这回，杰瑞觉得有必要认真回答。

    “为了守护这个世界，避免第47次灭世。”

    帕图纳克斯点了一下头，不过看不出有赞许同意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普拉扎（很好），理由很充分。作为生命来说，这样想，理所当然。但你，并不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你想说因为我是魔神吗？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迪德拉，德拉戈，大君，并不在这毁灭与再生的循环之中。现在的世界和生命，与将来的第48世，对你而言，有什么不同吗？”

    “魔神只是我的一面。我已经接受，拥抱了我凡人的一面。我不希望我见过的人，接触过的人，乃至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裹了一下衣服。

    “喜欢的人，就此消失。不要跟我说什么生命都是一样，没有两个人完全相同。”

    帕图纳克斯似乎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嗯，你的海恩德，愿望，格里克，布利特，如此美好，的确是凡人特有的思维。但，你是否想过，也许这个世界，只是下一个康帕（身体）的起源？利夫，沃金（亦或是重生的对立面）？你会去阻止下一个世界的诞生吗？”

    “呵，呵呵呵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笑得比帕图纳克斯明显多了。只刚才这一句话，他觉得巨龙终究是巨龙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睿智，始终有看不到的东西，也可能是故意为之吧。

    那么自己就要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帕图纳克斯啊，我看你是在山上待久了，天上飞久了，所以对地上的小东西，都看不清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哦？说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问我是否在阻止下一个世界，第48世的诞生。但那对我而言，是尚未发生，而且并非注定发生的事情，根本都不能算是事实。”

    杰瑞的手指，用力指向脚下。

    “而现在，这一世的人们，文明，发生的一切，都是我眼前活生生的故事，是我每一天都在经历的现实。所以我倒想反问你了。”

    那只手指向了帕图纳克斯。

    “你要去阻止这个正在活着的世界，继续活下去吗？你要阻止这个世界诞生新的生命，新的未来吗？”

    最后，指向了杰瑞自己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。因为你说的未来，在我眼里，没有我说的未来重要。我如此认为，所以，我就要如此坚持。”

    山顶的风雪，或许是觉得杰瑞的话有些僭越，又吹出了声音，遮蔽着视线。

    但它们挡不住帕图纳克斯洪亮的笑声。

    “嚯嚯嚯嚯！”

    巨龙笑了好一阵，长出一口气，很满足。

    “帕兹（合理），你说得有道理。洛，伏斯（平衡的力量），即使我们巨龙掌控了时间，也无法看到它的尽头。乌斯，提德，洛斯，塔罗蒂斯（陈旧的时间不值得相信）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的话，我希望你用我能听懂的语言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总之，你陪我谈了这些，我很满意。现在，来说说吐姆的事吧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答案很简单，直接找当时创造龙魂撕裂的人去学就行了。

    霍加尔山的山顶，又名“世界之喉”，是巨龙战争的最后，三位最强的诺德英雄打败了奥杜因的地方。嗯，准确来说不是打败，是使用龙魂撕裂后，将奥杜因放逐了。

    巨龙对凡人的最大优势，莫过于可以自由翱翔。在空中飞翔的巨龙可以随意向凡人倾泻火力，而凡人能攻击空中巨龙的手段很有限。于是，龙魂撕裂应运而生。

    它能让巨龙强制感受死亡，这一在巨龙思维中普遍不存在的概念。从而震慑他们的灵魂，让他们无法飞行，不得不落下来。

    三位诺德英雄使用龙魂撕裂限制了奥杜因的行动，最后又使用了上古卷轴，将奥杜因放逐进了时间洪流中。

    “那时我知道，提德，沃，阿玛提夫，时间是流动的。所以总有一天，奥杜因会重新出现。”

    帕图纳克斯望向了西边，或者说，海尔根的方向。

    “因而，我在这里等待。诺德人的力量，只能将奥杜因放逐到时间流中，但没有改变他的空间位置。所以，奥杜因一定会在这山峰附近出现，只是不知道何时。”

    杰瑞明白了，这个“何时”，说的就是自己在海尔根被押上断头台的时候。

    “那么帕图纳克斯，你那时见到奥杜因了？”

    “我见到了，我想和他对话，但他没有理睬，直接飞去了你们的城镇。克洛西斯（很遗憾），我无力阻止。”

    这就连上了。奥杜因那时刚从时间流回来，估计正在气头上。而且他知道那个地方有龙裔，于是飞过去大杀特杀。

    至于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出现，杰瑞就不知道了。不过他得说奥杜因那次来得及时，给了自己趁乱逃走的机会。

    嗯，跑题了。

    “然后呢？我要如何向那些古代人学习龙吼？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用你的卷轴。”

    “啊对，还有这个。”杰瑞把卷轴摘下来。

    “提德，克伦特（时间破碎）。由于那些诺德人做的事，这山顶，世界之喉的时间，出现了裂痕，你能感觉到吧？”

    “难道说，我之所以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缥缈，不真实……”

    “就是那时的影响，一直到现在。所以，在这里使用卷轴的话，很容易就能看到当时发生的事情。你现在有龙裔的力量，那么一定能学到那件武器。”

    杰瑞恍然大悟了。

    霍加尔山被称为雪塔，然后山顶有被卷轴撕开的时间裂痕。这正是法仁加所说预言中的“雪塔崩裂”啊。

    他展开卷轴，举到眼前。

    “开始吧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一阵翠绿的，带着数不清符文的光芒闪过之后，杰瑞眼前，是一片血红的世界。

    仿佛隔着玻璃一样，又有些模糊。

    但巨龙们的吼声，他听得一清二楚。他可以转动视角，但是动不了身子，这感觉和瓦尔迷娜那个时候非常相像。

    这就是巨龙战争最后，世界之喉的景象。天上的巨龙遮天蔽日，正在混战。其中一头，正大头朝下，向这边栽过来。

    咣——

    “嘿呀！”

    巨龙头上，一个身披重甲，却身法灵活的女人，正将深深插进巨龙头顶的剑拔出来。

    “哼，今天的第四个！”

    她从尸体上跳下，走向另外两个人。

    “【葛拉斯】，你又这样冒险了。难道你除了杀敌就没有别的想法吗？”其中一个两米多高，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说道。

    “今天可是光荣的一天啊，【哈孔】，”葛拉斯满不在乎地说，“而且我正好赶上了，不是吗？”

    “下面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。我担心奥杜因如果不理睬我们的挑衅，一切都会完蛋。”

    “担心过头了，胜利必将属于我们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总感觉奥杜因更关心别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哈孔走向山崖边，有些担忧地望着下面说。忽然他转过来，看向身后一个穿着法袍的老人。

    “我们可是在你这个计划上孤注一掷了，【费迪尔】。”

    被叫做费迪尔的老人镇定地走过来。

    “他会来的，他无法忽视我们的挑衅。而且他仍然占据优势，没理由怕我们。”

    呼呼——

    几头巨龙从山顶飞过，风声和吼声迅速吞没了费迪尔说的最后几个词。

    “可不是，”葛拉斯也说道，“就凭咱们从早上杀到现在。”

    “但即使如此，我们恐怕也杀不了奥杜因。”费迪尔摇头说，“所以，为了确保胜利……”

    他摘下了背着的上古卷轴。

    “我们必须使用卷轴。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费迪尔！”哈孔连忙跑过来，“我说过不能使用卷轴！那会触怒吉内！”

    “但我从没同意过，”费迪尔紧紧攥着卷轴，“你就祈祷我们没有机会用吧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来了！”

    葛拉斯指着天上大喊一声。不光是费迪尔和哈孔，连杰瑞也望过去。

    奥杜因，正在半空悬停。他那庞大和漆黑的身影，在这血色的空间里更显得恐怖而狰狞。

    哪怕是隔着卷轴，都让杰瑞回想起山谷一战，心里升起了小小的震撼。

    “梅（愚蠢），塔罗蒂斯，哈涅（白日做梦）！合依姆，海恩德，帕，迪夫（你们的希望都将被吞噬）！祖，因，丹（我主宰着地狱）！”

    龙王发出怒吼，一气升高，准备从空中毁灭这三个凡人。

    “来吧，就让那些英灵殿的家伙羡慕我们吧！”

    葛拉斯也举起剑来，与费迪尔，哈孔，互相对视。

    接着，三人面向奥杜因，运足气息。

    放出惊天动地的吼声！

    “约尔（凡人），扎（有限）伏如（短暂）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来了，龙魂撕裂！

    “唔！”

    在三个英雄发出吼声的同时，龙魂撕裂的文字，意义，全都刻在了杰瑞的脑海里。

    这毕竟是凡人创造的龙吼，他理解起来比其他龙吼更为迅速。

    再看空中，发射的三道龙吼，同时命中奥杜因。他身上燃起蓝色的，烈焰般的光芒。

    不受控制地落地了！

    “呃啊！尼瓦林，约尔（懦弱的凡人）！这是什么疯狂的吐姆（吼声）！？你们创造了什么！？”

    “你不需要知道这些，你只要等死就好了！”

    葛拉斯长剑一摆，迎着奥杜因的龙头冲上去。哈孔手持大斧，攻击奥杜因的侧翼。费迪尔则是在远处，用龙吼和魔法牵制。

    “别得意了，凡人！我要杀光你们，然后到松加德吞噬你们的灵魂！”

    即便不能飞，奥杜因也不是好对付的。它每走一步都会振动脚下，它的双翼像手一样挥来挥去，它的撕咬能无视任何盔甲，只需一击就能送人上西天。

    注视着这场战斗，杰瑞有一种，后悔的感觉。后悔没早点遇到这三个人，把他们收到自己的领地。

    面对着身躯巨大，只要命中就差不多是致命一击的强大敌人，三个英雄顽强而巧妙地与奥杜因周旋，不停地把武器和魔法轰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但，龙魂撕裂的光芒，似乎在慢慢消失。

    “喝啊！”

    终于，吸引奥杜因注意力的葛拉斯，被奥杜因抓住机会，一口咬住！

    “啊！！！”

    她的惨叫只持续了很短一阵。龙王一用力，牙齿就穿透她的身体。接着一甩头，把葛拉斯扔下了山。

    “葛拉斯！不！”

    哈孔大叫着，急忙冲到龙头前，吸引奥杜因的同时掩护费迪尔。

    “下一个就是你！”

    龙魂撕裂越来越弱，奥杜因已经可以大踏步走动了。撕咬，龙翼，不停地攻击哈孔。

    哈孔虽然强壮，但正面对抗奥杜因的猛攻，他也知道无法招架下去。

    “费迪尔！快！”

    “坚持一下！”

    费迪尔绕到奥杜因看不到的地方，趁龙王专心对付哈孔的时候，展开了卷轴。

    他隔着卷轴，注视奥杜因，开始吟唱。

    “鹰之姐妹，赐予我力量，发动这神圣契约吧！”

    卷轴发光了。

    “世界的吞噬者！我将以这比你还久远的上古圣骸之力，高声宣布！”

    砰——

    奥杜因一击头槌把哈孔撞倒。再回头，注意到了正在吟唱的费迪尔。

    “哼！尤……”

    “休想！”

    正要吐出火焰吐息的奥杜因，鼻子被冲上来的哈孔猛砸了一斧子。龙王愤怒地甩头，再次把哈孔打到一边。

    但费迪尔的吟唱已经无法阻止。

    “你被放逐了，世界吞噬者！我们要将你赶出这个世界，直到末日来临！”

    轰——

    随着吟唱的完成，翠绿的光芒，出现在奥杜因周围，包住了他。

    而且，逐渐缩小，连同奥杜因的身躯一起。

    龙王大惊失色！

    “法尔，凯尔（是卷轴）？尼奎尼（懦夫）！”

    不管奥杜因说什么都没用了，卷轴的力量已经生效。当翠绿光缩小到没有的同时，奥杜因也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唔，咳咳！！”

    费迪尔筋疲力尽，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还好吧，老头？”

    哈孔捂着流血的胳膊，一瘸一拐地走来。费迪尔扶着额头，沉重地点了两下。

    “代价，不算大。我只希望，我们的灵魂，能得到宽恕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影像到此为止。

    又是一阵光芒过后，杰瑞眼前，现实世界逐渐清晰。

    “看来，你成功了。”

    帕图纳克斯不知何时，站在了杰瑞身边。杰瑞揉揉眼睛，还好，他现在看上古卷轴不需要代价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学会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恐怕，你很快有机会用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惊讶于帕图纳克斯的话，杰瑞顺着巨龙扬起的头，望过去。

    这才发现，原本还有阳光的天空，不知何时，逐渐布满乌云。

    不对，这是霍加尔山山顶，按说不会有那么多云朵。所以这是……

    “哼，哼，哼，哼。”

    漆黑的龙王，慢慢从乌云中现身，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强大压迫感，一点点下降，下沉。

    杰瑞的心脏狂跳起来。但现在的他，已经能用从容的表情面向奥杜因了。

    甚至可以说出……

    “你来送死了啊，奥杜因。很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