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桑基恩领着瑟拉娜和杰瑞，从酒庄传送出去的时候，外面的天刚开始黑。远处，能看到一座城市，灯火在城下陆陆续续点起来。

    “雪漫城？”瑟拉娜背着杰瑞，望了望那边。

    “对头。走吧，帮手就在城里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朝着雪漫城大步流星，走得挺急。瑟拉娜差不多要小跑才能跟上。

    不多时，两人进了城。一会儿小路，一会儿大道，最后出现在吉娜莱丝神庙后院，那一排小房子的某一间外。

    桑基恩敲开了门。

    “谁……啊，是山姆大叔。”

    “呀呼，好久不见，亲爱的希尔梅莉亚。最近又变漂亮了。”

    “叔，咱们不是前天刚见过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跟美女一日不见，如隔三秋啊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的……”

    无力吐槽桑基恩的胡话，希尔梅莉亚的目光自然看向了桑基恩后面。

    “哦，还有客人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哪怕是趴在瑟拉娜后背上，垂着头，只能看到一半脸，希尔梅莉亚还是认得出来。

    “杰，杰瑞大人？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一会儿我跟你解释。介绍一下，这位是瑟拉娜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说，又碰了碰瑟拉娜。

    “这位就是帮手希尔梅莉亚……我说你发什么呆呢？”

    呆了，瑟拉娜呆了。她还从来没如此震惊过。

    面前这位，是女人吧？和自己一样是女人吧？

    但，这奇特的感觉是什么？假如自己还有心跳，这会儿恐怕能从嘴里跳出来。

    而且刚才说什么？帮手？

    瑟拉娜看向希尔梅莉亚的眼神，逐渐从惊讶，变得平淡，然后无奈。

    而那该死的欲望魔神，注意到了瑟拉娜的样子，嬉皮笑脸地询问着她的意见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不是说了吗？可能要委屈你一下。还继续不？”

    瑟拉娜沉默了片刻。

    “跟我有什么关系？只要能搞定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唉，真是不坦诚。好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，两位……”

    希尔梅莉亚已经糊涂了。感觉能插话的时候，她怯生生地问了句。

    “到底，什么事啊？”

    “听我说，亲爱的希尔梅莉亚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闭上一只眼睛，做了个卖萌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你的机会来啦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哎——！！！”

    神庙的后院，响起了近乎尖叫的声音。桑基恩连忙盖住希尔梅莉亚的嘴，在声音没达到最高点时打断。

    “小点声！你想让把人招来看戏啊？”

    “抱歉抱歉抱歉……但是，但是……啊哇哇哇……”

    希尔梅莉亚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，急促的呼吸催出了一脑袋汗，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因为过于亢奋而昏死过去。

    瑟拉娜已经不去看她了。

    “冷静冷静，我理解你的感受，亲爱的希尔梅莉亚。但我没说错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忽然收起嬉笑的样子，十分认真地说。

    “为了激起杰瑞的欲望，解除食脑诅咒，只能靠你‘身体力行’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可可可……”希尔梅莉亚还是结结巴巴的。

    “哎呀，这孩子怎么这么胆小呢？亏你平时动不动就跟我讲，杰瑞怎样怎样好，怎样怎样妙。我跟你说，他现在是我兄弟，这事我说了算。而且人都送到屋里随你便了，给你机会你得中用啊。”

    “但，但是，她，那个，呃……”希尔梅莉亚小心地指着瑟拉娜。

    “都说了不用在乎我，当我不存在好了。”瑟拉娜冷冷地说。

    不在乎？就算是希尔梅莉亚这种脑子转得慢的人，都能看出来，瑟拉娜就差把闹心写在纸上，贴在脸上了。

    “人家都这样说了，你就好好加油吧。来！”

    桑基恩把杰瑞抱下来，硬是顶开希尔梅莉亚进了屋，又把杰瑞往床上一扔。

    “行啦，剩下的就交给你啦。”

    希尔梅莉亚快急哭了。

    “不是，怎么就交给我了啊？我，我……我还是，零经验……”

    “放心吧，你虽然是零经验，但绝对比任何有经验的都熟练。我看得出来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冲希尔梅莉亚一竖大拇指，希尔梅莉亚真想把那手指掰折了。

    但当她的目光落在熟睡的杰瑞身上时，摇摆的心可耻地稳定下来。桑基恩趁机溜到屋外。

    “相信自己，亲爱的希尔梅莉亚。事成以后，你绝对能在杰瑞心里刷起一大波好感度！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说着，有意无意指了指瑟拉娜。

    “其他手法随你便，但是千万不能碰红线。我是让你帮杰瑞激起欲望，可不是让你俩上本垒。这个要是弄错了，就轮到大叔我没命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上啦！”希尔梅莉亚气鼓鼓地跺着脚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那就好，完事告诉我哦！”

    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，桑基恩把门一关。屋里就剩下希尔梅莉亚和杰瑞两个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    女祭司的心脏，不要说跳出嗓子眼，已经快直接撞开胸口了，怎么按都按不住。

    这是真的，是真的吧？她揉了揉眼睛，面前果然是杰瑞的睡相。

    但是，趁人之危这种事，要是做了，吉娜莱丝一定会降下惩罚，数落我吧？

    而且，该怎么做呢？

    “什么叫比有经验的人还熟练啊……”

    希尔梅莉亚叹着气，靠近杰瑞，靠近，直到他的呼吸能拂在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她似乎懂了。

    对，这是治疗，治疗而已，和平时在神庙的工作一样。不要多想，这样的行为，吉娜莱丝一定会宽恕的。

    是治疗。但似乎，更是个机会。

    一瞬间，希尔梅莉亚的脑中，竟然冒出了几个，有些邪恶的想法。是对现在的她而言的邪恶。

    如果对过去的她而言，这没有错。杰瑞是她一直仰视，憧憬的存在。女孩子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，有错吗？没有。

    怪不得，山姆大叔会那样说。此刻，这里，需要的不是一位吉娜莱丝的祭司。

    “请您再一次赐予我力量吧……”

    希尔梅莉亚的双眼出现坚定，却又有些贪婪的颜色。她褪去外衣，心中默念。

    “……迪贝拉女神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嘻嘻嘻。”

    关上门的桑基恩，马上溜到窗户边。上面的窗帘根本挡不住魔神的双眼。

    “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委屈我。”

    身后瑟拉娜的声音，冷静得有些可怕。就连桑基恩都忍不住后背一凉。

    “别，先听我说。”桑基恩赶紧过来解释，生怕瑟拉娜揍自己，“这真是最好的办法。那啥，别误会，不是说你没有魅力，但这个事的确只有希尔梅莉亚才行。”

    “我可没有你说的那类想法，一，丁，点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使劲强调着后面那句，又瞟了眼窗户。

    “我是担心，她终究是个凡人。就算再怎么熟练，如何能冲破魔神的诅咒？”

    “这你就放心好啦。”

    桑基恩笑呵呵的，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女儿。

    “希尔梅莉亚是圣从者，跟魔从者类似，是容易受到圣灵力量影响的凡人。她曾经在迪贝拉的神庙当祭司，那个时候就已经接受了迪贝拉的力量，只不过本人没有察觉。她光是露个脸，就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，这里面其实有迪贝拉的力量在作祟。要是直接抱上去……”

    魔神咂着嘴，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有人受得了，我敢保证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得你好像对迪贝拉很熟悉的样子？”

    “那当然。在她还能动的时候，我可是跟她进行过艺术上的深入交流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白了桑基恩一眼，没啥想说的了。

    迪贝拉，美之圣灵，爱之女神。不过她推崇的，是那种伦理道德上比较“灵活”的爱，以及“美与肉体”的艺术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跟推崇解放欲望的桑基恩还真是天造地设。

    见瑟拉娜没再说什么，桑基恩又悄悄靠向窗户。

    “好啦，我知道你难受。放心，这里有我盯着，不带出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真谢谢你了。我去溜溜弯。”

    “遛弯可以，但别离我太远啊。那个追杀你们的小子，看起来挺执着的。你就不用说了，我在凡界只能维持这个形态，也未必是他的对手。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你提醒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瑟拉娜朝院外走去，留下桑基恩自己在那趴窗户。

    她一直走，快走，走得很快。今夜有些小风，在耳边吹得呼呼响。

    直到走出雪漫城才停下。

    “不愧是欲望的魔神，真能整活。”

    她苦笑着，仰望无穷的夜空。吸血鬼通常都喜欢黑天，但她不是。

    她不喜欢白天，是因为身体不适。她不喜欢黑天，是因为心里不适。

    特别是，独自一人的黑天。那会让她精神涣散，眼神涣散，就像现在这样。

    但是突然，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犀利，又在面前寻找了一阵。

    然后，手伸向衣服里，取出一枚戒指。

    这还是当初她和杰瑞一起，假扮富商，打进海盗老窝的时候戴的。那时为了伪装，杰瑞给她买了一身新行头，后来又都卖了。

    唯独这个镶着蓝宝石的戒指，她留了下来。

    拿着戒指，瑟拉娜把它伸向左手的小拇指。但，犹豫了。

    “呵，欲望，吗？也是，都到这个时候了，就稍微妄想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于是她移动戒指，戴在了食指上，举到眼前，欣赏一番。

    “果然适合我的，还是血色和黑色啊。”

    猛地攥紧这只手，瑟拉娜环顾四周，然后朝着北面跑去。

    雪漫城以北，有一座诺德古迹，名为“静月台”。是一座五六层高的金字塔楼，周围散落着一些小型建筑。

    瑟拉娜一直跑到这里，停下，保持半蹲的姿势，两手随时准备施法。

    没有了城墙的阻拦，风在这里自由吹过，带来了花草摇摆的细碎声。

    在这中间，瑟拉娜听到了她希望听到的声音，抬头望向面前的小屋。

    “你一个人啊。”

    屋顶，立着托马斯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真亏你能追到这里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手中，魔力之光越发明亮。她选择了左手冰霜，右手召唤。

    托马斯双手微微抬起，冰剑便在手背上凭空显现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也有追踪魔神反应的能力，当然吸血鬼同样可以追踪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论夜间感知，还是我这个纯种吸血鬼更胜一筹。”

    “有道理。那个男人就在雪漫城里吧？这可有意思了。”

    托马斯没想到，如今的自己还能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也许这就是命运吧？从哪里开始，就要在哪里结束。我当初为了逼杰瑞出来，在雪漫城大闹过一次。现在，我不介意再来一次。”

    突然，托马斯的身影模糊了一下，紧接着就出现在瑟拉娜面前。

    仅仅半个身位！

    “连你一起！！”

    铛——

    瑟拉娜左手提前造出冰盾，迎着托马斯向前一跑。从托马斯身下钻过去的同时，用盾牌挡住冰剑，随即转过身来。

    “想得美！”

    右手释放召唤魔法，两只石像鬼从魔法阵中现身。它们一左一右夹击托马斯，瑟拉娜则准备好了几发冰矛。

    “上！”

    冰矛和石像鬼，一同出击！

    “天真！”

    托马斯根本不管石像鬼，直接使出白天用过的那招，血光付于身上，瞬间加速。

    一道血光，穿过冰矛的同时，就把它们全部击碎。如此速度，石像鬼根本追不上。

    咔砰——

    瑟拉娜尽全力躲闪，但还是无法完全摆脱，不得已用冰盾挡了两招，结果盾碎得连渣都不剩。她快速后退，一边拉开距离，一边指挥石像鬼拖住托马斯。

    可两只石像鬼在托马斯面前完全不够看。也就纠缠了分分钟的工夫，便被托马斯斩杀。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当石像鬼倒下的时候，瑟拉娜的冰矛也飞了过来。趁托马斯的注意力刚从石像鬼身上离开，冰矛直逼他的面门。

    啪——

    但是托马斯手一抓，就抓住了冰矛！

    “呵，以你现在的状态，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。”

    稍微用力，托马斯把冰矛握碎。这实力差距可真够大的，瑟拉娜甚至觉得这人可以和父亲单挑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我要是能赢了你，那都不是奇迹能够形容的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，你为何要独自出来送命呢？”

    这是托马斯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是因为那家伙状态不佳，或者有伤吗？那你也没必要这样跑出来吧？”

    “你问我？呵，呵呵呵呵，哈哈哈哈哈哈——！”

    瑟拉娜笑了。

    轻笑，变成大笑，变成狂笑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啊！那家伙正享受着鱼水之欢，我却跑出来跟一个怪物拼命？怎么想都很奇怪吧！？”

    她笑得捂住了脸，笑得咬紧了牙，笑得几乎要流泪。

    “可笑，真的可笑啊！一个套着凡人身体的魔神，说不定还是个龙裔，和一个吸血鬼之间，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交集啊！没错，我只是一直跟着他而已，从来没有，也不可能站在他身边！因为我们甚至没有共同的欲望啊！所以我现在为什么要跑出来？当初又为什么要跟上来？”

    连托马斯都被瑟拉娜的突变惊得说不出话。上次见面的时候，他感觉这就是个文静的大小姐。

    但这位大小姐，还在狂笑不止。

    “啊，该死的桑基恩！都是因为他，让我知道了欲望，欲望！但是，这样就能解释很多事情了。对，这就是我的欲望！我只是想像那个时候说的那样，和他共存，在他身边像个影子一样待着，仅此而已！”

    呼——

    吹过遗迹的轻风，被瑟拉娜狂乱的魔力煽动，变成了狂暴的气流。魔力毫无规律地四处辐射，处于中心的瑟拉娜，已经解放了全部魔力！

    但是大小姐的脸上，没有决战前的高亢。那表情，更接近于悲伤。

    “如果他知晓了凡人的快乐，那身为影子的我，便只有消失一途吧？当然，我不会白白消失……”

    呼号的魔力，逐渐在瑟拉娜身上集中，她的身体开始变化。

    变成了大君形态。

    “……托马斯，你就跟我在这里同归于尽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