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怎么可能！？”

    眼看着卡斯塔格的魔力像融化的冰一样瓦解，空气中的冰晶也跟着消失，维阿瑟的动作因为惊讶而短暂停滞。

    “得手了！”

    盖雷伯抓住了这个机会，一个加速和维阿瑟撞在一起，手起剑落。

    维阿瑟的护盾被一剑砍碎，开始下坠。他急忙要生成新的护盾，只见盖雷伯飞到他上空，主动解除护盾，自由落体。

    宝剑带着加速度落下，压住维阿瑟，刺进他的身体，一口气压在地上。

    “咕啊！！”

    维阿瑟被震得狂吐鲜血，被剑刺穿的肚子更是大出血，这已经是致命伤了。

    他的余光瞄向大门那边，希望能看到最后的胜机。

    “差不多就是这样吧。”

    然而他看到的，是全体倒地的伐莫，还有站在尸体中间的瑟拉娜。她打得也很辛苦，好在有两个石像鬼帮忙，总算是勉强胜利。

    “哦，还活着啊，”杰瑞有气无力地说，“还以为你这次死定了，好像挺轻松的嘛。”

    “我要是会喘气，这会儿已经跪了知道吗？”瑟拉娜重新戴上兜帽，战斗中她实在没工夫顾这个。

    “这，这……”

    连伐莫也被消灭，维阿瑟彻底败了。他把不甘心的目光狠狠甩给了杰瑞。

    “那是，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说这护腕啊，它可有历史了。”

    杰瑞的手指在护腕上一拨，护腕表面的一层便开始转动。

    “第一纪元的红山之战听说过吗？你们的仇敌矮人，和变精灵之间围着红山打了起来。红山是这世界的四大原石塔之一，里面有名为洛克汗之心的神器。矮人为了挖掘吸收它的力量，打造了三件装备。”

    两手一握，杰瑞的护腕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其中之一便是我用的这个，怒灵护腕。矮人在亵渎神明方面很有一套，这玩意就是用来针对魔法，击穿各种魔力防护用的东西。我碰巧见过两次，看来复制得还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你，你到底是……”

    不止是维阿瑟，连盖雷伯也惊讶地看着杰瑞。杰瑞叹了口气，他不太想当着雪精灵的面说这个，但谁叫自己一不小心就开始炫耀了呢？

    “我的真名是厄斯托拉。因为某些原因，现在是凡人之身。你们可能听过我的名字吧？”

    盖雷伯的嘴张得老大。维阿瑟更是咬牙切齿，情绪一激动，血流得更厉害了。

    “要不，我先帮你止血？”杰瑞蹭了蹭发冷的鼻子。

    “住口！！”

    维阿瑟声嘶力竭，顶着全身的痛楚，捂着不停淌血的伤口，竟然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厄斯托拉，那群该死的阿特莫拉人的守护神！居然用我们仇敌矮人的装备，打败了我们的复仇！？”

    他怒吼，又慢慢哑然，哑然又变成怪笑。嗓子破音，无可奈何的怪笑。

    因为这无论怎么看都太荒诞了，荒诞到让人想想就能笑出来啊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为什么！？为什么我们的种族会落到如此境地！！”

    “我说是巧合，你能接受吗？”

    “开什么玩笑！呃……”

    维阿瑟的身体越来越疼。他流血过多，能站着已经很了不得。但他紧握住身上的剑，慢慢拔了出来。

    立刻血溅当场，脚步摇晃。

    “不要再坚持了，兄长！”盖雷伯想过去阻止，“先给自己疗伤……”

    “给我闭嘴！我绝不承认，绝不承认！”

    “兄长！停手吧！！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停手啊！只要我活着，我就要复仇！我要让这个错误的世界彻底颠覆！！”

    发出绝望的叫喊，维阿瑟踉踉跄跄走向杰瑞。杰瑞没有动，他打算硬接这一剑，反正只是一个将死之人的遗言而已。

    但维阿瑟的剑还没有举起来，盖雷伯就挡在杰瑞面前。

    “兄长！”

    劈手夺回宝剑，一记斜斩。

    “呃！”

    这次，维阿瑟彻底倒下，再也没有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该休息了……”

    盖雷伯在维阿瑟身边跪下，轻声地说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露台上的风又紧了几分，而且顺着风，隐约能听到喊杀声。看来吸血鬼正在逐渐靠近这里。

    “抓紧时间吧，我带你们去找弓。”

    盖雷伯对杰瑞和瑟拉娜说，走在前面带路。

    “我说盖雷伯啊……你这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总觉得盖雷伯的反应一次次出乎自己的意料。在他看来，维阿瑟那个才是正常反应。如果有人把你家里人都杀了，又把你赶到山里，你却能微笑面对他们，那你应该主动找谢尔格拉报道。

    “你想问我是否忘记了仇恨吗？”

    穿过大门，盖雷伯领着杰瑞和瑟拉娜进入大圣堂。与露台连接的这个房间，正是大主教议事和接受觐见的地方，曾经和宫殿一样华美。但如今到处都是垃圾和碎石，已经看不到往日的辉煌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仇恨不是说忘就能忘的，”杰瑞说，“像你哥这样发泄一下，也可以理解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，身为阿特莫拉人的守护神，在那个雪精灵屠杀萨瑟尔的夜晚，是不是也对雪精灵有仇恨呢？”

    盖雷伯说着，转了个弯。

    “别把迪德拉大君和你们相提并论。凡人的厮杀在我们看来都是娱乐罢了。”

    想了想，杰瑞又改了口。

    “嗯，这是我过去的想法。反正我一向奉行不插手凡人战斗的原则，只是给他们提供点帮助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比如说？”

    “比如伊斯格拉默用的斧子，乌斯拉德，那就是我打造的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，那玩意可真要命啊。”

    盖雷伯竟然有了点笑声。说话间，三人走进一条走廊，站在尽头的房门前。

    雪精灵停住了。

    “知道吗？那次屠杀，我也在场。”

    杰瑞和瑟拉娜没有说话。盖雷伯的手扶在门上，这个动作，让他联想到了那个夜晚，即使隔了几千年。

    他那时大概就是这样扶着萨瑟尔的门，然后一把推开，第一个冲了进去。

    “我杀的第一个人是士兵。他拿着武器，我杀了他。后来我又杀了很多士兵，记不得是从第几个人开始，我看不到他们拿着武器了，但我还在杀。直到停下休息，我发现身边死去的，有女人，有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光是这样说，眼前仿佛就要染满鲜血，盖雷伯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觉得，我也没什么资格责备别人。那些事情剪不断，理还乱，我打算全放下，向前看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现在世上只剩你一个雪精灵，”瑟拉娜还是用最平淡的口吻说最冷的话，“你打算怎么活呢？”

    盖雷伯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既然兄长能做到，我想我也能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要统治伐莫？”

    “说统治不太准确。过去，我以为背弃者们变成这个样子，是因为遭受了矮人的虐待，或者是药物作用。但现在看，仇恨应该是主要原因吧。”

    手一用力，盖雷伯推开大门。

    “这代表他们还有机会恢复清醒，有机会重新皈依在奥瑞埃尔身边。也就是说，我有机会重振我们的种族。”

    门后，是个很宽敞的房间，虽然和外面一样乱糟糟的。不过正前方的墙上，挂着一张金光灿灿的长弓。

    盖雷伯走过去，双手将它摘下。

    “不管这条路多难走，我都想走下去。你们也是一样吧？”

    他把弓递上去。瑟拉娜看了杰瑞一眼，她一个吸血鬼可没法拿这种有太阳之力的东西。于是杰瑞接了过来。

    果然，手中满是灼热，比拿到破晓的时候还要热。

    盖雷伯又去墙边拿起一袋蒙上灰尘的箭矢，拍了拍，也交给杰瑞。

    “奥瑞埃尔之弓是我们精灵的神器，所以必须用由月长石打造的精灵箭矢来射击，才能发挥原本的力量。使用的时候，心中向奥瑞埃尔献上虔诚的祈祷，就能发射出太阳的光辉。”

    杰瑞把箭袋背在身上，又看了看手里的弓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我来不了这个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，只要你在心里强烈地描绘太阳的形象，也能有同样效果，虽然可能差一些。”

    行吧，能用总比没得用强。杰瑞把弓也背到身后。

    “谢了，盖雷伯。我们得赶紧撤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我就利用大圣堂的传送门逃出去，至于你们……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去露台搭顺风龙了。”

    盖雷伯笑起来，最后跟杰瑞握了一次手，两边就这样告别了。

    杰瑞和瑟拉娜回到露台，打算召唤杜耐维尔。他的魔力还有一些，估计飞出这片山不是问题。

    但是，露台上，已经有个庞然大物落在那里。

    石灰一样的皮肤，恶魔的面容和身躯，还有长爪以及破损的翅膀，完全就是个超大号的石像鬼，比龙小一些不多。

    而石像鬼上面……

    “啊，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。”

    杰瑞和瑟拉娜都愣住了。

    “赫冈？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赫冈从大石像鬼身上跳下，甩了甩披风。头顶的烈日仍然那么刺眼，他却不遮也不挡。

    不，即使是他也会被阳光削弱。只不过眼下，有更重要的人和东西，在他面前。

    “而且，还找到了你，瑟拉娜。”

    啪——

    赫冈弹了个响指，身边冲出两道冰风，直接撞在大门上，把大门完完全全冻住。

    “父亲……”

    瑟拉娜露出了少见的紧张。没想到，那个一直待在城里的父亲居然亲自出马，想必他最近收到的都是些糟心的报告吧。

    “赫，冈！”

    杰瑞更是仇人相见，分外眼红，身体在发抖。但，他没有失去冷静。

    他必须冷静，因为现在自己和瑟拉娜是残废状态，赫冈再怎么怕阳光，也是满状态。这要是打起来，结果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“哦，你也在……”

    赫冈的目光平移到杰瑞身上，和初次见面相比，除了礼貌、威严和冷血外，又多了几分愤怒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就是奥瑞埃尔之弓吗？”

    “看箭！”

    杰瑞的手早就摸在弓和箭上，见赫冈看过来，他两手一拢，瞬间拈弓搭箭。

    太阳的形象，对，心中强烈地描绘太阳！

    “唔！”

    距离有些远，赫冈没有选择冒进，而是将魔力集中在手臂上，冒出血红光，形成了一层护盾。

    他要试试奥瑞埃尔之弓能有多大杀伤力。

    嘡——

    箭矢离弦，直扑赫冈！

    铛——

    打在赫冈的手臂上，然后掉了。

    什么也没发生。只有那依然吹个不停的风，从露台上扫过，把箭吹跑了。

    场面变得非常尴尬。

    赫冈瞅着被吹跑的箭，瑟拉娜瞅着杰瑞，杰瑞瞅着弓。

    什么玩意？这就是奥瑞埃尔的神器？这跟普通弓有个六的区别？不，这还不如自己造的好！

    “杰瑞！”

    瑟拉娜也是着急，大叫着杰瑞的名字，杰瑞急忙抽出第二支箭。

    他还特意看了眼头顶的太阳，被晃了一下眼睛。好，这回准没问题。

    “看箭！”

    嘡——

    呼——铛——

    这次，赫冈直接冲了过来，手臂一挥，把箭打飞了出去。

    然后扑向杰瑞！

    “危险！”

    斜刺里，瑟拉娜拼尽全力拦截，撞在赫冈身上，硬是把他撞开。

    “你这，不孝的丫头！”

    赫冈一拳抡起，便将瑟拉娜打得飞了起来，另一只手顺势一抓，掐住她的脖子。

    “瑟拉娜！可恶！”

    杰瑞要去帮忙，却又不敢放下弓，怕被赫冈抢了去。

    “别过来！快走！”

    “想走！？”

    赫冈空出的手对准杰瑞，但是瑟拉娜立刻凝结魔力，一支冰矛砸过去，赫冈的胳膊被划出了一道伤。

    “混蛋！”

    怒从心头起的赫冈，把瑟拉娜举高高，又一气拍在地上。

    但是瑟拉娜还在施法，这次，是寒冰屏障，只不过是把她和赫冈全冻上的寒冰屏障。可惜她已经魔力见底，这个屏障只冻住了两人的半身。

    “还愣着干什么杰瑞！快走啊！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活着才有希望！不能让弓和我都落在我父亲手里！”

    “喝啊！！”

    赫冈暴怒了，全身魔力迸发，直接把寒冰屏障炸碎，又狠狠地踩在瑟拉娜的肚子上。

    这下，瑟拉娜动弹不得。赫冈正要追击杰瑞，却看到杰瑞翻过露台的栏杆，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从这高不见底的山上跳了下去！

    “杜，耐维尔——！！”

    巨龙在杰瑞下面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出现，接住杰瑞。赫冈向下望去，眼看着那头龙越飞越远。

    龙的速度，石像鬼是追不上的。这次看来只能作罢。

    “哼……”

    他抓着瑟拉娜的头，把女儿提起来，“温柔”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咱们回去，好好叙叙旧吧，瑟拉娜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飞出遗忘山谷，回到山下的树林时，杰瑞的魔力也到达了极限。

    他还没落地，杜耐维尔就被迫在空中解体。杰瑞摔下来，撞到树上，压垮树枝，落在地上，滚了几滚，狼狈不堪。

    他还握着奥瑞埃尔之弓，当他注意到之后，便把弓撇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该死！”

    其实，杰瑞多少感觉到了，在恢复魔神记忆后没多久，就大概猜到了。

    自己有魔神之魂，是迪德拉，恐怕和身为艾德拉的奥瑞埃尔水火不容，有可能导致无法使用奥瑞埃尔之弓。

    但他还是想尝试，尝试自己凡人的那一面所拥有的可能性。

    看来，没那么简单如愿啊。

    “糟透了……”

    树林里很静，只有风吹动叶子的声音。杰瑞就这么躺着，躺了不知多久。

    末了，他还是站起来，捡起奥瑞埃尔之弓。

    既然自己不能用，那就给能用的人好了。没错，黎明守卫，特别是伊士冉，曾经是斯丹达尔警戒者，不可能用不了。

    马上要跟赫冈决战，这张弓可是关键。理想状况是，自己跟赫冈拼个五五开，黎明守卫用弓来决定胜局。

    只不过，从这里回到黎明堡垒，怕不是要用将近两天时间。

    背好弓，杰瑞拍了拍脸，踏上归途。

    “给我等着，腹黑女，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