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的早晨，仅仅过了一天，莫萨尔的墓地里，又添了两块新的坟墓。

    伊格罗德带着所有随从，亲自主持了葬礼。不少老百姓听说了黎明守卫的战斗，也自发在墓地集合，送两位英雄上路。

    困扰莫萨尔的最大难题，解决了。在这场战斗后不久，莫萨尔有一些人连夜逃走。他们都是阿尔瓦发展的吸血鬼，没了主子，这些孱弱的家伙迟早会暴露出来，只能各奔东西。

    当然，这都是后话。

    现在，黎明守卫们埋葬了提尔达和阿格米尔。伊士冉和杜拉克默默地往马车上装东西，甘马尔扶着苏琳上马车，沃瑞独自在房间里哭了一会儿，才走出来。

    在莫萨尔的任务已经完成，黎明守卫们得赶紧回到堡垒休整。剩下的，就只能祝杰瑞好运了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中午，莫萨尔来了一男一女。

    男的在旅店里点了些吃喝，大快朵颐。女的出去了，等男的已经吃完，坐在椅子上打饱嗝的时候，她才回来。

    “你还真吃得进去啊，少主。”索菲娅有些抱怨地坐下。

    “嗨，有啥愁的。”托马斯笑了笑，又招呼店员过来，“我要加餐！”

    “我要是少主你的话，多少难受一下，姑且得向塞坦丽雅大姐表示一下不是？”

    店员走过来，托马斯一口气说了三样索菲娅喜欢吃的东西，把店员打发走。

    索菲娅的话，他当然懂。虽然塞坦丽雅是赫冈的大忠臣，但经常在城堡外活动，给托马斯和索菲娅提供藏身处和情报。而且再怎么毒舌，那女人还是理解托马斯的，属于夹在托马斯和赫冈之间的和事佬。

    这样的人惨死在荒野中，的确是可惜。因为托马斯再也找不到这么方便的工具人了。

    不过话说回来……

    “能收拾了那个塞坦丽雅的家伙，怎么样，打听清楚了吗？”

    托马斯一边喝酒，一边瞟向索菲娅。索菲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，先来一大口润润嗓子。

    她伪装成一个想加入黎明守卫的菜鸟，四处打听，总算把那场战斗的来龙去脉大致弄明白了。

    “据说有很多人，应该是黎明守卫，还死了一男一女。但杰瑞和瑟拉娜好像不在其中。”

    托马斯点了点头，眼神中有了一丝敬佩。

    “没有那对雌雄双煞，就凭黎明守卫那帮人，居然能杀掉塞坦丽雅，还是趁着天黑下手，厉害啊。看来我过去太小看他们了，我还以为塞坦丽雅全灭他们不是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就算是大姐那个身子，也经不住一群糙老爷们轮番摧残呀。”

    “别这么说嘛，黎明守卫里也有女的呢。”

    “想必也是一帮女汉子吧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，没准。”

    两人喝了一阵，店员又端着三个盘子过来了。索菲娅把它们全揽在面前，狼吞虎咽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？”托马斯无语地看着索菲娅，“我又不跟你抢，别噎着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快点吃完快点出发嘛，”索菲娅嘴里嚼着东西，声音从食物的缝隙中挤出来，“接下来，是黎明守卫的堡垒吧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既然他们没走远，应该比较容易追踪。也就是几天工夫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少主……”

    把东西使劲咽下去，索菲娅端起酒杯。

    “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，为什么要抓着那个男人不放了吧？难不成你其实好那口？”

    “喂喂，你的脑子腐烂了吗？怎么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那因为啥？”

    索菲娅倒不是说知道了能怎么样，只是好奇，单纯的好奇。

    托马斯的家，是帝都有名的权贵，父母都是元老会的人，爷爷是元老会退下来的人。其他亲戚里也有不少富商和官僚，说是帝都一霸也不为过。

    然而作为家中长子的托马斯，却跑到天际这个地方，追着一个男人不放。更奇葩的是，老爷明明知道，不仅不阻止，反而很鼓励。还把索菲娅，这个全家族里综合能力最强的女仆派给他一起去。

    但索菲娅从没听托马斯说过个中缘由。她只问过一次，被托马斯含糊地搪塞过去。

    这次，也没问出来。

    “以后有机会再说吧，等我干掉那个男人以后。”

    喝光了手边的酒瓶，托马斯畅快地打着嗝，又挠了挠胸口。

    “总之，要把杰瑞逼得走投无路才行。他加入战友团，那我就干掉战友团。他加入黎明守卫，那我就摧毁黎明守卫。”

    “会有那么顺利吗？”索菲娅叼着肉排，用疑惑的语气说，“那个男人好像长本事了。昨天我还听吸血鬼们说，前两天他跟瑟拉娜偷偷去了一趟瓦尔哈奇城堡。而且瑟拉娜逃走的时候，还带着上古卷轴。”

    托马斯眯了迷眼睛。

    “真的？”

    “那当然。但她拿走的并不是赫冈手里那本，所以怎么说？城堡里其实原本就有卷轴？搞不懂那个赫冈到底在找什么。”

    不可能，托马斯想。赫冈不可能放着一本卷轴在城堡里上千年都不管。只能说，城堡里可能有什么他不知道，但是瑟拉娜知道的秘密。

    说不定那个瓦蕾莉卡，就带着卷轴躲在城堡的某个地方。不，恐怕是另一个位面吧。否则是不可能躲过赫冈的眼睛的。

    但这样一来，真是奇怪啊。

    杰瑞和瑟拉娜冒险进入城堡，拿走了上古卷轴。而这个时候的黎明守卫，强杀了塞坦丽雅。

    托马斯靠住椅子，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他才注意到一个问题，为什么黎明守卫非要杀塞坦丽雅不可呢？是，塞坦丽雅是吸血鬼，在黎明守卫看来该杀，但至于在杰瑞和瑟拉娜离队的时候动手吗？如果有那两个狠人在，黎明守卫完全可以一个人不死干掉塞坦丽雅。

    莫非，他们在赶时间？

    也只能如此解释了。黎明守卫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，或者是阻止赫冈达到某个目的，才不顾牺牲选择强杀。既然他们成功了，说明他们的目的达成，或者赫冈的目的被阻止了。

    又或者，只是拖延。黎明守卫的行动绝对跟杰瑞和瑟拉娜拿到卷轴有关，甚至跟赫冈的目的是重合的。

    如果是这样，现在或许是识破赫冈计划的好机会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，少主？”

    索菲娅把三个盘子都清空了，看着眉头紧锁的托马斯。托马斯一边思考，一边自顾自地点着头。

    最后一拍手。

    “就这么定了。”

    “定啥了？”

    “在追踪黎明守卫的同时，跟莫拉格大人报告一声。”

    托马斯狡黠地一笑。

    “就说赫冈他，要造反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当莫萨尔度过心惊肉跳的几天时，龙桥镇则是在和平中度过了这段时光。杰瑞久违地睡了两天好觉，神清气爽，魔魂复原带来的负担已经清空了。

    如果瑟拉娜不吸他血的话。

    这个腹黑女最近吸得有些频繁，原来差不多是三天一次，现在要一天一次了，量还不变。每天早上杰瑞都是在一阵疼痛中醒过来。

    难道是觉得有了瓦蕾莉卡那句“保护好我女儿”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？

    开什么玩笑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你这么喝不会胖吗？”

    吃过早饭，收拾好行李，把上古卷轴用单独的包袱包起来，杰瑞走出旅店，这样对瑟拉娜说。

    “我一个吸血鬼还胖啥？”瑟拉娜抹抹嘴，“怎么吃都不胖，羡慕吧？”

    “我羡慕你个大头鬼，快走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的下一个目的地，遗忘山谷，位于天际省最西边，天际与高岩的边界处。那里是广袤的穷山峻岭，仿佛能高耸入云的高山随处可见，不止是大地，像是连天空也要阻隔开来，让任何开拓者都望而却步。

    莫说人迹罕至，那山里根本不可能进去人。久而久之，就变成“遗忘山谷”了。

    但卷轴显示的东西是不会错的。呃，至少杰瑞看到的是这样。好在他也看到了进入群山的方法，有一个山洞，应该能通到山里面去。奥瑞埃尔之弓想必也在那些山洞里。

    “就这个了吧？”

    不知爬了多久的山，走了多久的路，途中砍死了多少狼和熊，杰瑞跟瑟拉娜终于站在某个山洞前了。差不多吧，毕竟地图上也没有标记，杰瑞只能凭自己的记忆去找。

    顶着烛光术，杰瑞和瑟拉娜迈进洞里。一股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潮，太潮了，还能听到水声。从回音判断，这个洞穴相当深。

    而且，这都是什么植物啊？

    那些贴在墙上的，像水母一样的幽魂菇，杰瑞认识。但是有很多从石头里长出来的，管状的植物，就触及杰瑞的知识盲区了。

    “管子”中间还伸出了紫色的茎，发出微光。当杰瑞和瑟拉娜靠近时，它们就迅速缩了进去，等两人离开，又再次弹出来。

    “这植物成精了吗？”杰瑞一边小心脚下一边感叹着。

    “我也没见过这种植物，”有夜视能力的瑟拉娜走得很轻松，“甚至是在书上都没见过。要是我母亲来这，估计得老开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既然连你这个活在第一纪元的人都不知道，可以说咱们找对地方了吧。”

    确定是这个洞穴，两人的脚步加快了些。越是走，洞穴的岔路就越是多，地形也越加复杂，忽高忽低。杰瑞和瑟拉娜不得不在岔路上做记号，挨个路试探着走。

    “啊，真恶心。”

    前面有杰瑞熟悉的东西。墨绿色的，像棺材一样的茧。这是查鲁斯的茧。

    他左右开弓，焚化术一个个扔过去，把这些茧都烧成墨绿色残渣，然后继续前进。

    “又来了。”

    瑟拉娜指了指旁边一个小洞口，从里面钻出十几只寒霜蜘蛛。她的手晃了两下，两股冰风暴交替吹过去，蜘蛛们全都翻个身，不动了。

    “受不了这些东西，”杰瑞咧着嘴说，“我讨厌虫子。”

    “从你当魔神的时候就是？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恶心死了。”

    收拾掉这些拦路的东西，两人又在里面绕了一阵。面前的道路，忽然宽敞起来。

    杰瑞感觉是中奖了。

    果然，远处，他看到了亮光。不是那些古怪的紫色植物，而是像太阳一样明亮温和的光芒。

    “谁在那里？”

    光源旁边有个人，该是听到了脚步声，他高声喊着。

    杰瑞本打算先观察观察。既然人家注意到了，他便大方地现身，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也逐渐看清了那个人影，惊讶得张大了嘴。

    “你，是……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那是杰瑞和瑟拉娜都不曾见过的人种。

    从他又长又尖的耳朵来看，应该是精灵。而他的皮肤雪一样洁白，难道是……

    “哦，竟然有人能走到这里。”

    精灵很友好地说着，走了过来。杰瑞注意到他身边有一座像祭坛似的台子，上面是一个太阳形状的雕塑，顶端有一个漂浮的光球，把周围照得亮亮堂堂。

    杰瑞打量着精灵，说出一个不确定的词。

    “雪精灵？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精灵鞠躬道，“我叫【盖雷伯】，是一位圣殿骑士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这天际的原住民，被阿特莫拉人血洗的那个雪精灵？”

    盖雷伯苦笑了一声：“没错，就如你知道的那样，我还是那时的幸存者。”

    什么叫我知道的那样啊？杰瑞都懵逼了。虽然他是魔神，他的存在比任何凡人种族都要久远，但他自身的凡人记忆，以及对时间的概念，仍然或多或少影响着他。

    突然冒出一个活在几千年之前的人，站在你面前，搁谁都得懵逼。

    而且，明明是灭族一般的血海深仇，为什么这个精灵说得如此轻描淡写？为什么他看上去还是那么从容，甚至和善？

    要知道，瑟拉娜可是诺德人啊，也就是那群阿特莫拉人的后裔。杰瑞不相信盖雷伯认不出来。

    难不成，真的是时间能冲淡一切吗？

    “这么说，你们就是伐莫了？”

    偏偏瑟拉娜也问了个问题，还是个很戳心的问题，盖雷伯连苦笑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“可能的话，我更希望你们用雪精灵来称呼。伐莫这个词，在很多人口中有贬义。我们更习惯叫他们为‘背弃者’。”

    “这说法，简直是不把他们当同类了。”

    “严格来说，的确如此。被阿特莫拉人打败后，我们雪精灵分成了几部分。有的和矮人结盟，变成了背弃者。有的则逃亡躲了起来，就像我这样。”

    杰瑞想起了当初托夫迪尔跟他讲的，关于伐莫的事。他还以为雪精灵都被矮人摧残完了，看来并非如此。

    这要是让那个雪精灵研究专家恩希尔知道，估计他会定居在这里吧。

    哦对了，别问杰瑞为什么没见过雪精灵。在拜龙教成立前，他很少下凡的。而且他的信徒几乎都在阿特莫拉大陆，只有当阿特莫拉人驱逐了雪精灵，占领天际后，他的活动范围才扩张到天际。

    既然今天见到了，杰瑞忍不住多问了一些。

    “那现在躲在这里的雪精灵，有多少人？”

    这个问题，让盖雷伯沉默了一阵。

    末了，他说出了一个无法想象的沉重答案。

    “两个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