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女子注视着阿格米尔，好像在说“你过来呀”。阿格米尔则想着伊士冉的话。

    然后，不理会对方，径直走开。

    “嘿，别着急嘛。”

    女子果然拦在他前面，阿格米尔顺势停下，很不耐烦。

    “又是你。有事的话，请去找其他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事怎样都好啦，倒是小哥你，在这里做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“我，我只是随便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慌张地说。女子看到他这样子，轻声一笑。

    “该不会，是小哥你放的火吧？”

    “胡胡胡说！”阿格米尔急忙解释道，“我怎么可能会害海尔吉？根本没有理由！”

    “是是是，我知道，毕竟小哥你跟那孩子很合得来嘛，我也看到好几次了。不过你的行为也确实可疑呢。”

    女子侧着身子，故意卖着官司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要不是我知道是谁放的火，我可真要去领主那控告你了。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瞪起眼睛：“你知道？”

    “也不算知道，只是有个很值得怀疑的人，我正想着怎么跟领主说呢。”

    “你到底是谁？为什么知道？”

    “这和小哥你没关系吧？”

    说完，那女子要走。这回换成阿格米尔拦住她了。

    “请，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想，替海尔吉报仇！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只觉得怒火上头，把理智都烧干了，就跟吸血鬼当初杀害了他亲生妹妹一样。

    女子却是鄙夷地瞧着他。

    “小哥，你一个外人，未免插手太多了吧？有领主在，哪轮得到你出场？”

    “那个神婆领主实在让人信不过。必要的话，我要亲手杀死那个纵火犯！”

    “一定要杀死吗？不需要走个审讯的流程吗？”

    “这么穷凶极恶的人，没有权利得到公正的审判！”

    女子重新打量着阿格米尔，特别是那张怒气冲冲的脸。别说，还挺有那么回事。

    她抱起胳膊，好像在认真思考。

    “唔，好吧。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谨慎行事，因为我也只是推断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，你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猜，应该是【拉伊莱特】干的。”

    “拉伊莱特？”

    “你既然跟海尔吉很熟，有没有留意过，有个女人在偷偷观察她？”

    这么一说阿格米尔想起来了，不就是昨天自己发现的那个可疑女人吗？

    “好像是。她是海尔吉的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“什么人？呵呵，什么都不是。连邻居都不算，顶多是知道名字而已。拉伊莱特结婚好几年，一直没有孩子。她喜欢小孩子，总是看着他们玩。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她突然特别关注起海尔吉了。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来听这个事。什么意思？生不出孩子所以惦记着别人家孩子？

    “你难道想说，她为了得到海尔吉，把她烧死了？”

    “不不不，”女子连连摇头，“那就太夸张了。我的意思是，她可能只想烧了海尔吉的家，让孩子无家可归。如果海尔吉的母亲没法抚养海尔吉，她不就有机可乘了嘛。”

    这，怎么听都很扯淡啊。阿格米尔拧着眉毛，满脸的不信。

    一个想要孩子的女人，就算想疯了，也不至于放火吧？这火烧起来没轻没重的，很容易失控吧？要是把海尔吉烧死了，就像现在这样，那岂不是……

    哎？等等……

    阿格米尔的眉头忽然展开了。因为他灵光一闪，想到了某件事，解开了脑子里的一个死结。

    “难不成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，小哥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没什么。我在想，怎么能找到拉伊莱特。”

    “唉，我也想知道，但这事还是交给领主吧。就算那个神婆再怎么不愿意动弹，让卫兵们在城里找个人还是轻而易举吧？拜拜啦，小哥。”

    女子挥挥手要走，阿格米尔连忙叫住她。

    “等等，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去问别人吧，我差不多是这城里最招人厌的女人了。”

    留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，女子越走越远。阿格米尔没有去追，望着海尔吉家的废墟，把刚才想到的某个事情补完。

    他忽然感觉思路变得清晰了，原来自己的脑子也还可以嘛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深夜。

    海尔吉和她的母亲被安葬在城西的墓地里，一个比较靠边的位置。因为是今天新埋的，一位阿凯祭司按照流程，要在这里守候到半夜。

    感觉时间差不多了，坐着的祭司站了起来，冲两个坟墓念叨了一些话，就离开了墓地。

    祭司前脚刚走，后脚就有一个女人出现。

    她握着铲子，东张西望，蹑手蹑脚，来到两个坟墓前。

    “啊，啊……”

    她口中吐出颤音，观察着两个坟墓，露出迫不及待的笑容。

    铲子铲进其中一个坟墓里，她开始刨坟。

    “啊，海尔吉，海尔吉，海尔吉！”

    她病态地重复着海尔吉的名字。虽然想压住声音，但却打心底克制不住。手每铲一下，嘴里就要叨咕一下。墓地这个地方偶尔会有卫兵过来，她要在那之前把坟刨开。

    “住手吧！”

    突然，一声大喝。同时，女人身边亮起了数道光，驱散了漆黑的空间。

    她大惊失色，丢下铲子。

    那都是烛光术发出来的光，而施法者们，正是黎明守卫的众人。他们一直在墓地附近潜伏。

    “啊！滚开！”

    女人尖叫着，双手冒出冰霜魔法的寒气，以及血魔法的红光。杜拉克和甘马尔一齐上前，朝女人投出锁链。

    唰唰几下，就把她捆了个结实。锁链随即发出温和的光，那是亡灵驱散魔法的光芒。

    “呀啊啊啊！！”

    女人痛苦地跪下去，又满地打滚，手上的魔法也解除了。众人这才安心地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果然，是吸血鬼。”伊士冉说，“你就是拉伊莱特吧？”

    “啊！啊！！”

    女人奋力起身，像野兽一样咆哮，挣扎。她力气不小，杜拉克和甘马尔两个壮汉不由得握紧锁链。

    伊士冉冷笑道：“挺能坚持的。提尔达，沃瑞，去把领主叫来认一认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

    提尔达和沃瑞姐妹俩离开了墓地。伊士冉又看向阿格米尔。

    “干得不错，小子，”他使劲摸着阿格米尔的头，“你也变机灵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碰，碰巧而已，碰巧而已。”

    被伊士冉的大手把脑袋骨碌来骨碌去，阿格米尔心里有点小开心。果然如自己所想，虽然是个有破绽的想法。

    这个吸血鬼，最初就打算烧死海尔吉，然后把女孩的尸体复活成吸血鬼。要不是海尔吉提醒，阿格米尔也想不到这一步。

    那女孩，在着火后不久，就死在了梦中。她之所以能看到纵火的吸血鬼，是因为吸血鬼在女孩死了的同时，就尝试直接转化。或许是因为火势太大，最后放弃了吧。

    但是受转化魔法的干扰，海尔吉的灵魂被迫提前脱离身体，所以那孩子才会说“突然变凉了”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，阿格米尔心头的怒火就要重新燃烧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，看看这位女士愿不愿意开口吧。”

    伊士冉围着吸血鬼走了两圈，琢磨着怎么处置她。按说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吸血鬼，应该好好利用，找出其他的。但……

    “嗷！哇！”

    这吸血鬼一直在叫嚷，完全没有沟通的意思。看来是转化不够彻底所致，又或许是她对生前的某件事抱有强烈的执念，使她仍然没有忘记活着的感觉，和现在死亡的状态发生冲突，导致情绪不稳。

    “看来，只能宰了。”伊士冉最后得出结论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，老大，我，想跟她谈谈。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提出建议，伊士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你确定？这女的已经连吸血鬼都算不上，只是个披着吸血鬼皮囊的怪物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但，应该能行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，希望这次你也能带给我们惊喜。”

    伊士冉退后，又给了其他人一个眼神。甘马尔和杜拉克把锁链在手上又缠了两圈，苏琳拉满了她的十字弩，瞄着吸血鬼的脑袋。

    阿格米尔走上前去。吸血鬼张开大嘴，不停地咬向他。

    “你，是拉伊莱特吧？火是你放的吧？”

    回应阿格米尔的，只有嗷嗷的叫声。

    “无所谓，”阿格米尔继续说，“反正领主很快就能查明白。但你一定喜欢海尔吉，是吧？我见到了海尔吉的灵魂，她提到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呃！！”

    吸血鬼不可思议地停止了咆哮，停止了一切动作，只有眼睛目不转睛，瞪着阿格米尔。

    “她希望能和你一起玩，我想她一定注意过你。即便你犯下这等罪行，她也惦记过你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

    吸血鬼的声音低下去，她看起来开始冷静了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你之所以变成吸血鬼，是想跟她永远在一起。但你必须明白，吸血鬼正在威胁这座城市，不，是威胁整个泰姆瑞尔。”

    “唔，唔……”

    “现在，沼泽里有一个吸血鬼的藏身之处，你去过吧？能带我们去吗？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小心地提出这个要求，他感觉吸血鬼那眼神涣散的样子，并没有警惕的意为，但对他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看来还得再加两句。

    “我和海尔吉也是好朋友，如果你帮了我，等她的灵魂再次出现时，她也会感谢你的。”

    果然还是提海尔吉好使啊。那吸血鬼的眼神终于有些发亮，摇了摇头，又马上认真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嗯，我，愿意。”

    甘马尔和杜拉克都看傻了，手上的劲也松下去，因为吸血鬼不再挣扎了。苏琳也放下了武器，苦笑着看向伊士冉。

    “老大，这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伊士冉倒不怎么意外，的确有个别吸血鬼会出现这种状况。他们被迫转化，只是为了完成生前某些事情，而他们自己也异常痛苦。

    这个拉伊莱特应该就是如此，那应该可以利用。

    “领主来了！”

    不远处，跑来了提尔达和沃瑞。两人身后，是一大帮卫兵，护送着领主伊格罗德，还有总管阿斯福尔，赶到这里。

    “拉伊莱特，没想到居然是你。”

    伊格罗德只看了吸血鬼一眼，便叫出她的名字。拉伊莱特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伊士冉和伊格罗德说了这一系列的事，领主缓缓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代表莫萨尔，感谢诸位的努力。既然要去铲除莫萨尔的祸害，我也不能坐视不理。我会马上点一批卫兵，协助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我感谢您的好意，领主大人，”伊士冉说，“但恕我直言，外行人在与吸血鬼的战斗中只会碍手碍脚。这里还是交给我们吧。”

    “呵，有道理，但至少让我的队伍在远处待命吧。放心，莫萨尔可是战争前线，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，不会给各位添乱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，就谢谢了。”

    嘴上谢过领主，伊士冉心里可是七上八下。要是塞坦丽雅真在那个地方，这些卫兵只能当亡灵复活的材料。

    就让他们远远地待着别动吧。今天这场战斗，恐怕会极为艰苦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拉伊莱特是大约两个月前被转化的。她已经记不清是谁转化了她，只记得是自己不小心发现了某个吸血鬼的身份。

    她最初很迷惑，不知道怎么控制力量。她失踪过一段时间，在外面杀了人，吸了血，才学会如何稳住身体，然后回到莫萨尔。

    从那以后，她对海尔吉的执着变得更深了。但为什么会选择放火，拉伊莱特没有说。

    忘了？不可能，大概有其他原因吧。

    “就，就是，那里。”

    跟着拉伊莱特，黎明守卫们小心地穿过沼泽，最后来到一片丘陵的某个山包外。

    这吸血鬼记性不错。虽然只来过一次，还是很准确地找到了位置。

    所有人熄灭火把。借着月光，伊士冉眯着眼睛望过去。

    “看不到入口，还得再靠近些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用。”

    拉伊莱特说着，两手运起魔力，朝脚下一按。

    一道微光，沿着地面向前蜿蜒。当它靠近山包时，众人眼前一部分景象，开始偏转变幻。

    洞口就这样露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用了幻象伪装啊。”阿格米尔说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我，我已经，帮了你们，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，我懂。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笑着对拉伊莱特说，拉伊莱特期待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噗嚓——

    然后就被阿格米尔不知什么时候拔出来的剑刺穿心脏。接着剑身忽然发光，拉伊莱特的身体跟着发光。她惨叫着倒下去。

    “呀！你，你骗我！”

    拔出剑来，阿格米尔冷冷地再次举剑。

    “纵火犯加吸血鬼，还什么骗不骗的？”

    手起剑落，拉伊莱特的脑袋就脱离了身子，阿格米尔一脚踢得远远的。

    “咱们开工吧，老大。”

    “呵，真是可靠。所有人准备。”

    伊士冉摘下大锤，端好。甘马尔握着一柄大斧，杜拉克抓着两把手斧，提尔达和沃瑞都是一手拿剑，一手施法。

    苏琳最花哨，右臂上装着她研制出来的矮人十字弩，几乎盖住了她的小臂。这东西不仅能快速发射威力强大的弩箭，还能变形成为短剑来近战。

    她把这玩意叫做“复合弩”。

    所有人准备完毕，伊士冉带头冲向洞口。

    “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