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黑。离帝都有些远的郊外，某处人迹罕至的荒地，三个人举着火把，走在这里。

    “沃瑞，提尔达，看这个。”

    其中一人招呼另外两人过来，又指着脚边的一具尸体。

    “总算找到了啊，伊士冉。”沃瑞先走过来，用火把一照。

    “看来就是他了。”提尔达也走过来，俯身摸了摸尸体，“应该是叫戴西翁吧？已经被转化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也就是卸磨杀驴吗？”沃瑞狠狠地说，“那帮混蛋！”

    “不止如此，”伊士冉说，“看来吸血鬼们知道，我们能追踪祭司的魔力反应，这是想甩掉我们吧。”

    提尔达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但他们不会得逞的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

    伊士冉取出一个瓶子，把里面的液体倒在尸体上，接着用火把一点，尸体便快速燃烧起来。他把瓶子也扔进火里，眼看着尸体变成灰烬，火焰熄灭。

    担心的事情成真了。

    当知道赫冈重新得到上古卷轴时，伊士冉第一个想到的，便是帝都的圣蛾祭司可能会有危险。这不，昨天他和姐妹俩就来到帝都，提醒祭司们。

    当然，他们遭到了冷落。帝都，甚至整个赛洛迪尔，已经很久没有遭到吸血鬼的袭击了。

    但伊士冉清楚，并不是没有袭击，而是被袭击的人全都死去，幸存者的话未能得到足够的重视而已。吸血鬼很狡猾，他们会刻意控制袭击的频次，避免人们将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再加上内战时期，皇帝遇刺，赛洛迪尔的局势依然动荡，还有时不时大摇大摆出现的巨龙。比起这些，人们更愿意相信那些偶尔听说的吸血鬼真的只是偶尔出现。

    这就是盲区，也是黎明守卫必须填补的地方。

    现在，一个被转化的圣蛾祭司死了。可以认定，吸血鬼们已经知道了奥瑞埃尔之弓的位置。下一步怕不是要倾巢出动，抢夺奥瑞埃尔之弓。

    要做的事情，还有很多。

    “走吧，该去跟其他人会合了。”

    伊士冉说着，和姐妹俩走入夜幕中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早晨，莫萨尔的街道上，黎明守卫的新人阿格米尔，抱着两个摞起来的箱子，走着小碎步。他的手腕上还挂着布袋，里面的东西虽然不重，但还是让手腕有点疼。

    最近，黎明守卫有几个人来到了莫萨尔，租了一间房子，之后阿格米尔就成了跑腿的。新人嘛，被使唤来使唤去，搬搬东西很正常。当然，如果他有杰瑞那个战斗力另算。

    然而他没有，有的只是对吸血鬼的憎恨。

    “阿格米尔哥哥！”

    一个甜甜的女孩声音，让阿格米尔回过头，又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【海尔吉】嘛？怎么，又出来帮妈妈买东西了？”

    女孩开心地跑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买完了，我出来玩。哥哥也买东西吗？我帮你拿！”

    “啊，不用不用。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嘛，互相帮助！”

    拗不过海尔吉，阿格米尔只好把手腕上的袋子给了她。女孩两只手用力提起来，身子还有些向后仰，总算是没拖着地。

    “要不，还是给我吧，海尔吉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，我能行。咱们走吧，阿格米尔哥哥！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苦笑着，跟海尔吉有说有笑地继续赶路。

    真好啊，像妹妹一样。

    哦不，说正事。为什么黎明守卫会来这里，是因为他们认为莫萨尔周边有吸血鬼的巢穴，而且城里肯定混进了吸血鬼。

    事实上，黎明守卫对莫萨尔的调查很早就开始了。城里有关吸血鬼的传闻已经沸沸扬扬，包括那个一直不采取积极措施的神婆领主也是。

    在知道了瓦尔哈奇城堡的位置后，伊士冉认为莫萨尔更加可疑了。因为那里正好可以成为吸血鬼从西向东行进的跳板，他们只能在夜间活动，所以有一个位置合适，能够暂时藏身的据点很重要。莫萨尔就符合这个条件。

    内战开打后，莫萨尔变成了前线，防务吃紧。那么相对的，卫兵对其他事件的反应就会变得迟钝，容易给吸血鬼操作空间。

    所以，在杰瑞和瑟拉娜第一次离开堡垒的时候，伊士冉就派阿格米尔先到莫萨尔，租了一间房子当据点。几天后，苏琳、甘马尔和杜拉克陆续到位。

    他们以旅行祭司医者的身份进城，公开揽活。这样能更好收集到关于吸血鬼的线索。

    刚来的那天，阿格米尔就遇到了海尔吉，帮她摘了两朵想要的花。没想到就是这点小事，让他收获了一个“妹妹”。

    这女孩真是活泼可爱，每天阿格米尔出门都能看到她。或是在杂货店外，或是在小伙伴们中间，又或是在水边抓鱼。

    结果不知不觉就混熟了。

    “放这里就好，谢谢啦，海尔吉。”

    回到房子外，阿格米尔放下箱子，又接过袋子。

    “好咧，大哥哥再见！”

    女孩使劲挥着手，蹦跳着跑远了。

    “怎么？又是那个孩子？”

    房门打开，听到声音的苏琳探出头，一边问一边打哈欠。她昨晚改装新式武器入了迷，一不小心睡晚了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海尔吉，每次看到她，就感觉有干劲了！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用力握着拳，挥舞两下，好像充满了活力。

    这时候，甘马尔也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有干劲了是吧？那再出去一趟，买些木材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”阿格米尔的脸瞬间耷拉下来，“那种东西，跟伐木场说一声，人家就能送来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就等着用，快去快回。”

    “呃，是。”

    没办法，连屋都没进去的阿格米尔，只好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。

    唉，所谓的干劲，来得快去得也快啊。这可不是说我想偷懒，而是休息也很重要啊。

    阿格米尔抬了抬头，在稀疏的路人中，他还能看到没走远的海尔吉，正跟另外两个女孩在一块玩娃娃呢。

    “小孩子真是无忧无虑……嗯？”

    忽然，阿格米尔注意到了一个女人。再怎么说他也是黎明守卫，察觉异常的本事还是有些的。

    之所以说那个女人异常，是因为她躲在墙后，探出半个身子。尽管努力想表现得自然，还不时转个头。但她大部分时间，都在盯着一个方向。

    而那个方向……

    “在盯着海尔吉吗？”

    因为路人不多，从视线上判断并不难。当然也可能是另外两个女孩，但在阿格米尔看来，海尔吉的可能性比较大。

    别问，问就是隐藏妹控。

    “我说，那个女人是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想征求苏琳和甘马尔的意见，但是门已经关上，两人回屋去了。

    当阿格米尔重新把目光放在街上时，那个女人，也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年轻的黎明守卫愣了一会儿，还是迈开步子，朝伐木场走去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等阿格米尔把木材捧回来以后，杜拉克也做好了早餐，四个人一边吃，一边讨论着现在的进展。

    还达成了共识：进展不大。

    自从到了莫萨尔，来登门的百姓确实有一些，但大多是来看病的。有关祭司的工作则很少，而且与吸血鬼并无关系。

    “今天伊士冉他们应该会过来了，”甘马尔把自己的酒杯倒满，“不知道帝都那边怎么样。”

    “靠他们三个，不可能阻止得了，”杜拉克摇着头说，“估计只能给圣蛾祭司收尸。”

    “那也不错嘛，”苏琳大口大口地嚼着奶酪，“起码能弄清楚，吸血鬼们是不是知道奥瑞埃尔之弓的位置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样的话，”阿格米尔有些担心地说，“咱们该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“还能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把酒喝光，甘马尔痛快地呼着酒气，又打了个饱嗝。

    “找出他们在沼泽里的据点，一网打尽呗！”

    “对，”杜拉克赞同道，“那些家伙估计都会去找奥瑞埃尔之弓。咱们收拾得越多，杰瑞的压力就越小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总觉得他和那个瑟拉娜好像不需要咱们帮忙哎。”苏琳靠着椅子，来回晃悠。

    “即使那样，我也要战斗。那些吸血鬼，我不会再让他们嚣张了！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握着刀叉的手，不自觉地收紧，仿佛是握着武器一样。

    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话。当得知赛仑死了以后，他就这样认为了。

    另外三人互相看了看，饭桌上一时弥漫着沉默的空气。甘马尔捏着酒杯，在阿格米尔头上撞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大早上的别那么僵硬嘛。吃完没？吃完去送个东西。昨天旅店有人订了药水，给送去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满腔热情被瞬间打回现实，阿格米尔嘀咕着站起来，抓起墙角一个挎包，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唉，不管怎么说，他还是个跑腿的。论战斗力，可能连垫底的资格都没有。而且之前吸血鬼进攻堡垒，他还吓得手足无措，后来被赛仑给嘲笑了。

    然后第二天，赛仑就重新教他，遇到吸血鬼怎么应对，怎么逃跑更能生存下来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“教别人教得那么明白，你自己倒是生存下来啊，可恶！”

    默默怀念了一下赛仑，阿格米尔加快脚步。走进旅店，送出药水，返回。

    他出门的动作比进门的动作还快，因为那个舞台终结者又在大杀四方了。

    “这位小哥，请稍等一下。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停了下来。有一个年轻的女子，迎着他走来。

    这扮相，黄绿搭配的双肩连衣裙，胸前鼓起来的那两坨东西露出一半，脸上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，脖子上的项链，耳朵上的耳环，搭配那个有些色气的表情。

    莫非是做那种买卖的？

    “干，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吞了口口水，他的视线飘忽不定。想避开，但又觉得有些失礼，不想避开。

    女子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很抱歉，给您添麻烦了。我有事想拜托您和您的同伴们。”

    “有事？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。我丈夫最近身体不适，总是没有力气，又懒得下地。吃过一些药，感觉没什么效果。所以想请小哥你去看一看。”

    “啊？我去？”

    阿格米尔有点发懵。其实黎明守卫伪装的身份也不算假，毕竟他们经常跟吸血鬼打交道，会点恢复魔法，做个药水什么的都没问题。

    但阿格米尔这方面完全是外行。

    “那个，我只是个苦力。要不我带你去跟其他人说一声吧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这样。”女子低声说，“但，至少请您先去看一看吧。我丈夫的脾气越来越差，您去的话，应该能先稳住他。”

    “可，可是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拜托您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女子自下而上，甩出一个乞求的眼神。里面简直是两汪清水，碰一下就会洒出大滴大滴的眼泪。

    阿格米尔一个纯情青年哪见过这阵势，一下就破防了。

    “既然这样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格米尔，干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一边喊着阿格米尔的名字，一边走过来的，是苏琳。她也打量了一下那女子。

    “这谁啊？”

    “哦，一个顾客，”阿格米尔说，“她丈夫身体不适，想让我去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会看个六啊。”

    苏琳直接打断了阿格米尔的话，又一把搂住他的肩膀，对那女子说道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，这小子是个愣头青，说了什么请别在意。如果有需求，去我们的住处就好，再见啦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，再见。”

    女子怔怔地说，眼看着苏琳压着阿格米尔的肩头，就这样走远了。

    “呵。”

    当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身影时，女子嘴角露出冷笑，舌头在嘴唇上绕了个圈，回身也走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