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学院的希诺会众人，牵着他们的马车，又离开了冬堡，然后在城市外不远处停下。

    “哼，满口胡言。”

    帕拉图斯愤怒又轻蔑地望了眼学院，这已经不是学院第一次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。

    过去，希诺会一直想拉拢学院成为研究伙伴。双方最近一次谈话，还是在内战开始前。那时希诺会甚至做好准备，打算提供给学院一项他们引以为傲的研发项目。

    结果被阿冉以“学院不需要小孩子的玩具”给打发走了。

    最近几天，帝都忽然有了传言，说冬堡魔法学院从萨塔尔挖出了尚能运作的魔力核心，私自藏了起来。帕拉图斯觉得这是拿住学院的好机会，便迫不及待地领着人“兴师问罪”。

    万没想到被一个梭莫法师给阻止了。

    “该不会，那些传言是假的吧？”

    其中一个希诺法师，【加弗罗斯·普林留斯】有些疑惑地说。帕拉图斯瞪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“你得把智商降到跟他们同样水平，才会相信那个梭莫的鬼话！”

    “可，咱们也没有证据。”加弗罗斯有点委屈地说。

    “说得好。既然这样，就来确认一下，也顺便提前开始咱们在天际的项目。”

    帕拉图斯望向他们的马车，还有车上放着的一大堆东西，用苫布盖着。

    他们从帝都远道而来，穿过风暴斗篷的控制区，来到冬堡，当然不是只为了问句话。他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办，而这件事恰好能跟学院的事一块儿处理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地点还没选定，”帕拉图斯托着下巴说，“你们谁有选好的地点？”

    “之前他们说有个叫厄肯萨德的地方……”一个法师提议说。

    “厄肯萨德？我看看……”

    帕拉图斯从车上那堆东西里找出地图，左看右看。

    “不必那么费劲。”

    忽然传来一个声音，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循声望去，居然有个女人站在车头。

    拉车的马受惊不小，叫个不停。帕拉图斯更是奇怪，这是条大道，周围只有些花花草草，碎石峭壁，似乎没地方藏人。

    这女人从哪冒出来的？

    “请各位稍安勿躁，我叫塔妮娅，没有恶意。如果冒犯了各位，我道歉。”

    希诺法师们面面相觑，有的还放出魔力，准备战斗，因为这女人怎么看都很可疑。

    帕拉图斯倒是很冷静地走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有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塔妮娅恭敬地鞠躬。她穿着天际省很常见的布衣，脖子上挂着一个塔洛斯的护符。

    “很抱歉，我听到了几位的谈话，似乎是要寻找一处矮人遗迹？那样，我知道一个比较近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这是要，帮忙呗？帕拉图斯只能做此理解，但再怎么说，话题也进展得太快了吧？

    他挺了挺胸，露出傲慢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我感谢你的帮助，但你必须告诉我理由。否则，我受之有愧呀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，您真是多心。”

    塔妮娅轻声笑着。帕拉图斯从她的表情中，能看到一丝接近于仇恨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个与冬堡魔法学院有仇的诺德人。应该说，任何有骨气的诺德人，都不会容忍一个接纳梭莫的学院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这的确是。”

    帕拉图斯也笑了笑，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塔妮娅胸前的护符。塔妮娅把它攥紧。

    “希望您不要介意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，我们又不是梭莫，这种私下场合，八和九都无所谓了。”帕拉图斯说，又拿过地图，“那就请吧。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接过地图，塔妮娅在上面画了两下，还给帕拉图斯。法师很满意地点头。

    “有劳你了，女士。今后如果有兴趣到帝都，可以随时去希诺会找我。”

    “感谢您的承诺。”

    做完这个小小的交易，希诺会的法师们便继续前进了。走了一段，帕拉图斯不忘回头看去。那个诺德女人还在原地，挥着手。

    果然，刚才是自己搞错了。诺德人都是一群蛮子，区区平民，怎么会能障眼的高级魔法？

    车队放心地离开了，渐渐从塔妮娅的视野中消失。而她的笑容，也随之消失。

    她一把扯下塔洛斯的护符，带着怒火，扔出去老远，脖子留下了深红的痕迹。

    “波耶西亚大人，请原谅我的无礼。这也是为了能尽快让您降临。”

    塔妮娅默念着，又脱掉衣服，露出她平时的装扮，然后向冬堡走去。

    计划的第一步，让部下去帝都散布传言，把希诺会引过来，成功了。第二步，把希诺会留在天际，继续威胁学院，也成功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，该第三步了。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一天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，很快放学了。学生们有的去吃饭，有的继续留下来自主实验，还有的到学院外面，专门接待学院的“法师区”买东西，或者找点乐子。

    这时的布莱丽娜却硬拉着杰瑞，去了阿冉的房间。

    不能再瞻前顾后了。希诺会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来的，无风不起浪，这样下去事情迟早要闹大。布莱丽娜决心说出真相。

    “玛格努斯之眼？”

    果然，连阿冉听到这个名字，都震惊了，没有了平时的从容和诙谐，本来就有皱纹的脸几乎堆成一团。

    “那个赛伊克法师，居然只和你说了这些？”

    听起来阿冉还不是完全相信。也难怪，时间停止这种魔法，已经是神的领域，是时间龙神阿卡托什的范围了。

    要说赛伊克那帮人会这种魔法，倒也不奇怪。只是，突然告诉阿冉这些，即便是这位见多识广的院长，也感到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
    “布莱丽娜说得没错，院长，”杰瑞也说道，“其实在萨塔尔，她激活赛伊克消息的时候，我也亲眼看到她有些异常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院长，我认为应该听从赛伊克的话，马上叫停。”

    布莱丽娜激动地上前，恳求的目光落在阿冉身上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凡人可以染指的东西。赛伊克预言的灾难，绝对和玛格努斯之眼有关。我建议立刻将它带出学院！”

    “带出学院，带到哪去呢？”

    阿冉平静地反问着，布莱丽娜竟然哑了一会儿，这个问题她的确没想过。似乎无论送到哪，都有被发现的可能。

    “那，就像赛伊克法师那样找个地方封印呗？”

    杰瑞提出个建议，阿冉很快摆着手。

    “封印魔力强大的物品，要么施加更为强大的魔力，要么就是利用其力量自缚。以学院来说，也只能选择后者。但哪怕是为了这个目的，研究也应该继续下去。”

    布莱丽娜又急了：“可是院长，万一这期间发生什么意外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们似乎只愿意和你沟通，是有什么原因吗？”

    阿冉的打断了布莱丽娜的话。女孩本来不打算说这部分的，因为她现在都觉得是搞错了。

    “他们说，我能破解玛格努斯之眼的封印，说明我能影响它的力量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就得了？关键时刻看你的啦，布莱丽娜。”

    院长笑呵呵地说着玩笑话，学生可是要急哭了。

    “院长！”

    “好啦，这事先说到这，容我再考虑考虑。放心，我不会放任我的学院被炸飞的。”

    话说到这个份上，布莱丽娜也没了反驳的心思，只能不安地走出了房间。杰瑞正打算走，却还是留下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院长您是更稳妥的人呢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？”

    阿冉又翘着二郎腿坐下，有些开心地望着房间里的小花圃。他昨天加了一些改良品种进去，很期待会长成什么样。

    “我不会让学院的传闻恶化，这是一定的。但有时候，真是由不得自己，比如上次发大水，谁能阻止呢？”

    这两天在学院，杰瑞听说了这个事。大概是在第四纪元初，一场史无前例的海啸，袭击了冬堡。

    它持续了好多天，而且夹杂着魔法能量，以排山倒海之势，轻易压垮了冬堡北部的大片区域。等海啸退去时，冬堡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建筑。

    然而学院却啥事没有，继续孤零零地立在那片石柱上。所以冬堡很快传出一种说法，海啸是学院搞实验搞出来的。

    虽然学院也出面解释过许多次，但奈何诺德人对魔法的排斥和厌恶，让他们根本听不进去。以至于到现在，冬堡上到领主，下到平民，绝大部分人依然认为，学院就是个恶魔齐聚的巢穴。

    “不过这次，可以避免，不是吗？”杰瑞又说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这次事情在我们控制之中，所以我们只要小心选择停手的时机就好。”

    阿冉很自信地说，杰瑞却怀疑地看向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院长，您该不会，在这次研究里，夹带私货吧？”

    他也不组织语言了，直接问出来。而阿冉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是为学院着想。如果这个叫私货，那就是吧。”

    真是个不清不楚的回答，拜它所赐，杰瑞怎么都看不出，这个院长心里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院长，告辞。”

    继续问下去毫无意义，杰瑞也离开了房间。

    屋里安静了不少，只有飘荡在花圃上的魔力球，偶尔会发出吱吱声和哗哗声。阿冉欣赏了一会儿，走向旁边一个柜子，打开了上锁的柜门。

    里面，是一个铁环，有点像大门上那个用来敲门的门环。

    他望了一会儿，重新锁好柜门。

    “私货，吗……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学院的魔力井，最近有点奇怪。

    它们的魔力明显增强了，使用的时候，那种魔力在身体里流淌的感觉更清晰了。当然这对使用者来说是好事，只要不超过身体负荷，魔力井的出力自然是越高越好。

    大多数人对魔力井的变化并不在意，魔网节点也不是一直稳定的，有时会带点变化，很正常。

    但参与了翠绿魔体，或者说玛格努斯之眼研究的人，可不这么认为。这个球体原本是萨塔尔的魔力核心，所以基本可以确定，是它影响了魔网节点。

    法师们对这个变化非常重视，元素大厅可是有着重重保护，阻隔魔力，即使如此翠绿魔体还是影响到了外界。

    有点可怕。

    出于安全，今天的研究会，阿冉做出一个决定：抽取翠绿魔体的魔力。

    这一步，安卡诺早就预料到。他提前一个晚上制定了计划，以供给魔力井的方式，自动持续抽取翠绿魔体的魔力。如果过于不稳，就用灵魂石反制。这种技术在夏暮岛很常见。

    但是被阿冉否决了。因为多数人认为，对魔力结构未知的物体使用这种方法，容易失控。

    最后，他们还是决定采取传统的办法，人工抽取。以人为衡量单位，既好控制，如果人感到不适，也可以随时停止。

    “可是院长，这项技术我曾经参与过多次，我以法师的身份担保，它一定高效安全！”

    安卡诺满怀信心的包票，却只迎来阿冉的最终否定。

    “事关重大，抱歉了安卡诺，我不能冒这个险。”

    于是，人工抽取魔力的方法定下来了，安卡诺的提议，也只能废止。他抿了抿嘴，不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太慢了，这样做实在是太慢了。

    天黑之后，疲惫的安卡诺离开元素大厅，和艾斯托莫去了“法师区”。他今天没有在学院里用餐的心情，想换个地方休息。

    “法师区”也接待高精灵，因为那里不少老板都是木精灵和虎人，这三个种族是先祖神州的主要组成部分。

    “哟，两位来啦，今天还是老规矩？”

    柜台那里是个虎人女人，熟稔地打着招呼。安卡诺板着脸，没搭理她，艾斯托莫冲她点点头，然后跟安卡诺进了一个房间。

    “可以理解，先生。他们没有咱们的水平，所以只能用保守的办法。”

    艾斯托莫在院里听过安卡诺的抱怨，替他的长官不平。安卡诺也唠叨了几句，不一会儿晚餐端上来，他才闭嘴，专心吃饭。

    但吃着吃着，安卡诺和艾斯托莫忽然停住了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两人面前的空椅子上，凭空出现一个坐着的女人。

    “两位晚上好。”

    安卡诺和艾斯托莫同时放下餐具，手中凝聚起魔力。不过很快，两人就停下手，魔力也驱散了。

    “居然用幻象，你是什么人？”艾斯托莫不屑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叫塔妮娅，无意冒犯，只是想来聊一聊。”

    安卡诺本来就不爽，吃饭的时候又被打扰，他的火气已是上头了。

    “聊？我倒是关注很多事情，但不包括你这个陌生人。”

    塔妮娅很怪异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人和人，都是从陌生到熟悉。而这个过程，有时，需要许多年，有时，可能只需要一次关键的帮助。”

    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希诺会，他们可还没放弃呢。”

    艾斯托莫面有疑色，说起来，他知道白天有希诺会的人来，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。

    安卡诺则是眯起了眼睛，这女人不是学院的，但她知道希诺会，而且，还知道他们的去向？

    “看来，你有点小秘密啊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，而这些秘密……”

    塔妮娅有意无意地看向艾斯托莫，安卡诺也心领神会。

    “你到外面去吃，顺便结个账，艾斯托莫。”

    “哦，好的，先生。”

    虽然有点糊涂，艾斯托莫还是照做了。等房间的门重新关好，安卡诺正了正身子，这代表他要认真听人说话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就请你解释解释，什么叫秘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