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从城里出来的人，看到了路边的杰瑞和莱迪娅，他们向杰瑞致以敬重的目光。

    如果他们听到杰瑞说了什么，估计表情就会跟莱迪娅一样，愣到傻。

    “您，您刚才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说我不会去霍加尔山的，”杰瑞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，“我有我的事要忙，得赶去冬堡。”

    “可，您得去跟灰胡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和我无关。就算我真的是龙裔，我也不打算去霍加尔山。”

    这一下给莱迪娅整不会了，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屠龙的英雄会说出这种话。虽然身为侍卫她不能多嘴，但该说的话一定要说。

    “您要逃避龙裔的使命和责任吗？”

    她可能有些生气，不像昨天在古坟里那么好说话，因为真正的诺德人绝不会逃走。

    但她忘了杰瑞是帝国人。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这个帝国人非常干脆地回答，叫莱迪娅一时不知说啥好了。

    她不会知道，杰瑞之所以参加屠龙，只是为了确定，巨龙是否会和魔神一样，能刺激自己的灵魂，找回新的记忆。

    她仍然坚信，杰瑞是为了拯救雪漫城而战斗。

    “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巨龙肆虐，无动于衷吗？”

    杰瑞沉吟一阵，很坚决地扬起头。

    “为何我非要接下这种使命不可？别随便给我加戏啊。当年巨龙战争，那个初代龙裔不也是逃走了吗？即使如此，最后胜利的还是人类，所以这不过是历史重演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能彻底消灭巨龙的只有您啊！”

    “凡人可以杀死巨龙，这就足够了。至于它们什么时候复活，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。所以，我不会去找灰胡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，巴尔古夫大人已经……您难道要辜负巴尔古夫大人的嘱托吗？”

    这是莱迪娅能拿出的最后一句话，但杰瑞很快摇着头。

    “我可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要去霍加尔山。虽然很绝情，但只是他单方面在说而已。”

    话说到这，莱迪娅已经没有什么言语可以说动杰瑞了。她只是站在那里，看着杰瑞的眼神，很复杂。

    杰瑞也不管她，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“如果，你对我失望了，那就回领主身边去吧，顺便替我向他道个歉。或许，我弄清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以后，会到霍加尔山走一趟的。”

    他越走越远，不再回头。如此就好，自己这样的人，不需要什么侍卫。

    但没多会儿，后面急促的脚步声跟上来，很快就和他肩并肩。

    “即使如此你还打算跟着我吗？”杰瑞瞟了眼身边的莱迪娅。

    “无论怎样，巴尔古夫大人命令我成为您的侍卫。那保护您的安全，就是我的责任。”莱迪娅正色回答。

    “该不会你在想，可以花些时间说服我吧？”

    “也正有此意。”

    杰瑞摇摇头：“白费力气。”

    莱迪娅却笑起来：“我不这么想。我相信大人，您心底一定还有荣耀感，否则，您也不会主动加入屠龙的队伍，还那么勇敢地面对巨龙。”

    真是执着的女人，杰瑞想，不过是领主的一个命令，居然会坚持到如此地步。

    这就叫，忠诚吧？听起来，倒让杰瑞觉得有些过意不去。

    “随你便吧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从雪漫城去冬堡的路不太好走，因为战争的缘故，一些本来可以顺利通行的路和隘口，都被风暴斗篷给控制了。他们盘查得很严，有的地方干脆不让通过。

    所以，比起坐马车绕道，不如步行翻山越岭，走直线比较合适。即使这样，杰瑞也没法在今天到达冬堡，他必须在风盔城和晨星城之间选一个过夜。

    答案显而易见——当然是风盔城。别忘了，晨星城和西边的莫萨尔互相敌对，两座城之间的地带，风暴斗篷和帝国军的战斗仍在不时上演。

    杰瑞可不想再被卷进去了。

    两人一路向东走。路的右边是逐渐隆起的山坡，麋鹿们正远远地，警惕地望着他们。左边则是峭壁，下面有湍急的河流，河边有不少石头。但如果你靠近的话，就会发现那是伪装的泥沼蟹。

    杰瑞看着地图，脚步越发放慢。

    “咱们最好能过河去，”他望着下面的河水，以及对岸，比脚下还要高的峭壁，“这样能节省很多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那得找一座桥。”莱迪娅也看着河水，还有勉强露出头的，被河水疯狂冲撞的石头。

    哪有桥呢？光是渡河的桥还不够，对面的悬崖也很难爬。杰瑞空手还好说，莱迪娅可是背着东西呢，基本爬不上去。

    要是能有一座连接两岸悬崖的桥就好了。两人边这么想，边沿着悬崖边上走。

    结果，还真叫他们找着了。

    那是一座塔楼，在他们这边。对岸也有一座，两边用石桥相连。杰瑞和莱迪娅加快了脚步，塔楼离他们越来越近。

    快到的时候，他们放慢速度。有个女人在塔楼下，正在一堆火上煮着东西。

    她既没穿雪漫城卫兵的衣服，也没穿风暴斗篷的军装。见有人靠近，她抄起剑和盾牌，又敲出铛铛的声音。

    这就是警报声。塔楼的几个瞭望口，陆续探出脑袋来，向下望去。

    又是个强盗团伙。

    光是杰瑞看到的，这塔楼里就有四五个人，还没算上对面那座，加起来恐怕十个人都不止。可能的话，他想安静地过桥。

    如果对方要钱，只要不过分，给就是了。

    “站住！”

    果然，他被那女强盗叫住了。杰瑞马上停下，两手半举。

    “冷静，我不是来打架的，只想过桥。”

    “过桥？”

    女强盗斜眼看了看杰瑞。

    “倒也不是不行，但这是我们的地盘，你得交点过路费才行。”

    “那当然，说个数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想，”女强盗看向莱迪娅背着的包裹，“200个金币！”

    “开什么玩笑！”

    莱迪娅上前一步，正要拔剑，杰瑞伸手拦住了她，又对女强盗说。

    “有点多啊，50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“哈，”女强盗咧嘴一乐，“那可不行，这玩意没有讲价的。要么，交钱，要么，自己找路去！”

    得，交涉失败。

    杰瑞叹了口气。即使在公会跟戴尔文学过，他的口才还是不行。除非能拿住对方的弱点，否则基本说不动。

    那么，只能用自己擅长的方法“说服”了。

    “没办法，我选第三个。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“啊！！”

    正等着杰瑞掏钱的女强盗，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，就见杰瑞急速靠近，迈步和拔剑的动作同步进行，一气呵成。

    她几乎被一剑腰斩，死相凄惨。

    “弟兄们，来活啦！！”

    塔楼里有人发声喊。不出杰瑞意料，对面塔楼出现几个人，都拿着弓。而这边的塔楼也跑出来四个人，全都握着大斧。

    “真麻烦。”

    杰瑞嘟囔着，挥了一下大剑。这剑的确锋利，够结实，但是太重了。不过看那女强盗的反应速度，如果塔楼里的强盗都是这种水平，那就没啥怕的。

    莱迪娅也是一步跨到杰瑞面前，举起盾牌。两人先和那四个强盗对砍起来。

    他们巧妙地把战斗区域控制在塔楼背后，这样就无需担心对岸的弓箭手。而这四个货跟荒瀑古坟那些强盗比起来，显然没有高明到哪去。

    也就坚持了十几个回合，地上又多了四具尸体。两人爬上楼梯，来到桥口。

    对岸的强盗早就把弓拉满，见二人要过桥，赶忙放箭。莱迪娅用盾牌护住大半张脸，只露出眼睛，无视那乱飞的箭矢，朝对岸一口气冲过去。

    杰瑞收起大剑，紧紧跟着。两轮齐射过去，他们安然无恙。

    等强盗们再想射箭时，已经没有机会了。

    躲在莱迪娅后面的杰瑞，两手出现电光，对准两个进入射程的强盗直接放出。

    “哇哇啊啊啊啊！”

    那两人站在悬崖边射箭，结果被闪电打得浑身抽搐，站立不稳，摔死在悬崖下。

    剩下两人见杰瑞和莱迪娅已经靠近，立刻扔下弓，抄起剑。

    莱迪娅继续加速，盾牌顶住两人的剑，借着助跑的速度，硬是把两人顶得直后退。

    等两个强盗站稳要还击时，莱迪娅却蹲下去了。他们最后看到的，是再次准备好魔法的杰瑞。

    “再见。”

    电光一闪，两个强盗应声倒下，口吐白沫。杰瑞不紧不慢地走过去，和莱迪娅一人一个，结束了他们的痛苦。

    “您真的很厉害呢。”莱迪娅放下包裹休息一会儿，对杰瑞说。

    “你能理解我的想法，也不简单啊。”

    杰瑞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，这才和莱迪娅接触两天，就能眼神交流，不谋而合了。

    糟糕，好像有点上瘾。

    “来吧，看看有没有能带走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塔楼里没有其他强盗，杰瑞和莱迪娅开开心心地搜刮起来，这是杰瑞非常喜欢的环节。可不要说什么抢，这些人是强盗，抢强盗的东西，能叫抢吗？

    当然，他们也拿不了多少东西，无非是把钱卷走就行。

    “哟，这个大啊。”

    塔楼的露天瞭望台上，杰瑞看到一个特别大的箱子，连忙跑过去。

    果然上了锁，但那不叫事。开这种破锁，弄断一根铁条，都算他输。

    等莱迪娅闻声赶来时，杰瑞已经把箱子打开。

    “哇，这，这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他从箱子捧出一样东西，足有脑袋那么大，像是特大号的钻石，纯白色的，还在微微发出星空一般的光辉。

    “真漂亮。”

    莱迪娅也不错珠地看着这个，嗯，大宝石。真的是太大了，而且是个正圆，越看越讨喜。

    杰瑞更是心满意足地抚摸着。他打算把这个带走，一定能卖个大价钱。

    但就在这时，大宝石突然发光了！

    “啊！”

    这光芒简直是小太阳一般强烈。杰瑞慌忙丢掉大宝石，捂着眼睛后退，莱迪娅也是背过身去。他们被晃得一时失明。

    “一只新的手，触碰了信标。”

    有声音，女人的声音，带着回响。

    杰瑞忽然心头骤紧，这直击灵魂一般的声音，他是第二次听到。

    没错，和诺克图娜尔那时一样。但不像阴影女士那么随和，而是充满了威严。

    杰瑞确信，声音是从大宝石里发出来的。

    “你，是谁？”

    “吾名【美瑞蒂亚】，既然能激活信标，汝即为信标选中之人。”

    “信，标……”

    杰瑞想多问些话，却被美瑞蒂亚用不容反驳的声音打断。

    “现在，听从吾的命令。在基尔克瑞斯山脉，吾的神庙里，有一股黑暗正在肆虐，汝必须前往将其清除。”

    “基尔，克瑞斯……”

    “将吾的信标放回雕像中，吾会用纯净的光芒指引汝的道路。”

    声音就到这里，连同刺眼的光芒一起急速消失。杰瑞和莱迪娅逐渐恢复视力，两人用力眨了眨眼睛。

    “刚刚，她自称是美瑞蒂亚，难不成是……”杰瑞问着莱迪娅。

    “是的大人，我想就是那个魔神美瑞蒂亚。”莱迪娅肯定地说。

    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没想到，在这种地方，能得到魔神的邀请。

    杰瑞不禁喜形于色，托起信标。

    “好，下一站，就去基尔克瑞斯山！”

    *****

    深夜。

    莫萨尔城的周围是一片沼泽，沼泽里还有一些山包和洞穴。现在，有两个人趁着夜色，钻进其中一个洞里。

    这里有灯火，有桌椅，有床铺，像是有人住的地方，却充满血肉腐烂的味道。两人一直走到洞穴深处。

    摇曳的灯火下，坐着一个高挑女人。她脸色苍白，一手托着书，一手捏着高脚杯，边喝着里面的东西边看，姿态优雅得像个贵族。

    只不过，她喝的不是酒，而是新鲜的血液。

    “打扰了，【塞坦丽雅】大人，有新情况。”其中一个人恭敬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讲。”

    “在雪漫城潜伏的同伴打听到一件事，”另一个人的语气更加卑微，“前两天，雪漫城的部队杀死了一头龙，其中有一个叫杰瑞的人，人们说他打碎了龙魂，很可能就是龙裔。”

    “领主还为他举行了吉娜瑞斯的仪式，亲自封赏。”

    塞坦丽雅合上书，喝下一口血，把杯子也放下。仿佛能摄人灵魂的眼睛，看向两个仆从。

    “龙，裔？确定吗？”

    “坊间都如此说，错不了。”

    有意思。女吸血鬼站起来，迈着纤细的腿，在灯火下走着猫步，来到另一个洞穴。

    这里挖了个坑，被一堆赤裸的尸体和沾血的骨头填得半满。还有几具尸体放在桌子上，一群和吸血鬼正围着尸体啃得起劲。

    “有事干了。”

    塞坦丽雅淡淡地说了一声，大家立刻停止进食，站到她面前。

    “雪漫城好像出了个叫杰瑞的龙裔，你们所有人马上去雪漫城跟眼线碰头，给我锁定他的位置，随时报告。”

    “遵命，塞坦丽雅大人。”

    大多数吸血鬼们领命，都跑出去了，他们要趁着天黑抓紧移动。塞坦丽雅轻托下巴，又思考一阵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，”她叫过两个仆从，“去趟帝都，把这事通知给，那个男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，需要告诉他怎么做吗？”

    塞坦丽雅露出一丝厌恶的脸色：“不用，让他自己定夺，我们只管送信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明白！”

    两个仆从也就此告退，洞里只剩下塞坦丽雅，还有另一位高精灵吸血鬼。他须发皆白，看着就是个老头子。

    “把我的人都调出去了？”他有些抱怨地问。

    “放心，我会负起责任，留在这的。”

    塞坦丽雅用略带挑逗的语气说着，一根玉指戳在老吸血鬼的早已停跳的心口上，嘴角带起邪魅的笑容。

    那个杰瑞最好是龙裔。这样，计划就能提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