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扬灵嘴唇干裂，闻言粲然一笑，“我就是小狗啊，你把手伸过来，我表演给你看。”

    将领饶有兴趣，攥着一把米在她面前晃，嘴里发出嘬嘬声，像逗小动物一样逗她。

    姬扬灵握住他的手腕，唇角勾起，下一刻狠狠咬上他的手。

    下了死口，不把他咬下一块肉不罢休。

    将领痛得大叫，一脚踹上她的肚子。当着几十人的面，姬扬灵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，捂着肚子，嘴角流出血。

    将领大怒，提着刀走向她。她认命地闭眼，等来的不是落下的屠刀，而是将领的一箭穿心，气绝倒地。

    戚仁手挽大弓，迅速解决了在场所有叛兵。

    他逆着光，骑在黑马上，姬扬灵觉得自己见到了天神。

    戚仁一路赶来，周身浴血，“扬灵公主，在下戚仁，前来救你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谢，谢谢。”

    戚仁救走姬扬灵，为了不让新皇有机会安莫须有的谋逆罪名，回了黎州后他就带她去山上住，偶尔下山。

    百亩梨花林，满山皆心意。

    骑术，医术，谋略，识毒，诗书，女红……

    他能教的绝不假手于人，他教不了的就请山下的前朝旧人代替。

    六年的相处和教导，姬扬灵情根深种。

    她十八岁那年，景夜洲登基，下诏纳姬扬灵为妃。

    为了护佑黎州百姓，她唯有入宫，他除了护送她，别无他法。

    一路杀机重重，戚仁双拳难敌四手，死于途中，连全尸都没留下。

    姬扬灵半夜偷跑出去，哭了一夜，被带回来后发了好几天烧，醒来后性格大变。

    以前是不常笑，后来就不会笑了。

    她查了暗杀她的伏兵，不出所料都是宫里人。

    皇上要纳她为妃，前朝的公主，妃位不会低，地位难以撼动，后宫自然有人不愿意她平安入宫。

    姬扬灵回宫刚立稳脚跟就开始报仇。

    一个两个，五个六个……

    她杀人手法狠毒，史妃怀孕时被她吓得差点儿滑胎。

    “公主生性凉薄，幼年在宫中并无交好之人。

    凉薄之人难深情，可一旦入情，一辈子都难以走出来。”

    她的一生，眼里只容得下一个戚仁。

    “虞朝有个传说，相传身首异处的人死后无**回转世，戚仁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瞒你说，公主早就没有求生的意志了。国泰民安，百姓康乐，她不愿兴起战争，史妃死后她就不想活了，你的出现是个意外。”

    姬扬灵想在秦铭身上寻求一丝温暖，却害得秦铭上了心。

    他一心一意规划他们的未来，她却不准备加入他的生活。

    不爱就是不爱，跟长相没关系，长得再像也不是那个人。

    秦铭因为她被卷入宫里，他想出宫，她就帮他。

    姬扬灵比他现实，比他更懂皇宫的残酷，比他更了解景夜洲。

    秦铭跟景夜洲的约定，如果不带上她，说不定还有被允许的可能，带上她，根本没戏。

    她知道，她这辈子只能困在高墙里，她出不去。

    以谋杀皇帝之名，引秦铭及时救驾。他护驾有功，借机提出出宫的请求，皇上不可能不答应。

    没有她，景夜洲不会认为秦铭在宫外是个威胁，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活在阳光下，不用东躲XZ，也不用为她背负负担。

    秦铭：“德安公公，扬灵的过去，你是如何知道的？”

    事无巨细，隐隐不正常。

    大太监笑了笑，“秦铭乐工，你没发现我从方才起，一直叫的是公主，不是贵妃吗？”

    秦铭悚然一惊，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从黎州来，是前朝的旧人。

    九年前，我被叛军当成箭靶子，慌乱逃窜，要不是公主护我，我早成了箭下亡魂。”

    一个饿得虚弱无力的小姑娘，发着烧，将他挡在身后，对马上的将领说：“他就是个小太监，杀他有什么意思？冲我来。”

    将领瞧她有意思，问她怎么护着一个阉人。

    “皇室中人，享常人不能享之福，自然要做常人不能做之事。

    皇族理应护人护国，我无护国之能，没保护好奶娘已是有愧，不能眼看着他死而袖手旁观。”

    姬扬灵说的话，德安记了一辈子。

    “后来，我被流放黎州，过了几年踏踏实实的安生日子。

    戚仁先生走后，听闻公主过得不好，我心里担忧，再次进宫。当时宫里人对她避之不及，都不愿意伺候她，我没花太大心思就到了她身边。

    那时候，公主已经杀红了眼……”

    大太监刚到她身边那会儿心态被吓崩，提议要不查查那些妃子再动手。

    姬扬灵轻蔑地看他一眼，说：“为什么要查？费那个脑子做什么？你担心累及无辜？

    既然是后宫的人干的，那就全杀了，谁知道她们在其中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。

    她们对我下死手的时候没想过我和我身边的人是否无辜，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。”

    大太监知道她口中的身边人是谁，遂不再提。

    秦铭：“公公，你没告诉扬灵你和他以前的事？”

    大太监摇头。

    姬扬灵记性不好，忘了他的面容，以为他是个宫里的普通太监。

    “忘了吧，要是告诉公主，她还得操心我的安危，万一把我送回黎州，我回宫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
    就这么守着她，也挺好的。

    大太监看着他的脸，看着那张和戚先生一模一样的脸，开口道：“秦铭，你知道你是戚仁的替身吗？”

    秦铭一顿，艰涩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公主为什么很少亲你，反而很爱抱你吗？”

    秦铭没说话，但眼中透露出疑惑。

    “公主有个毛病，喝多了就找人说心里话。”

    不由地，秦铭想起那次在御花园碰到姬扬灵喝醉的事。

    “有次公主喝多了，说她这辈子最痛苦悔恨的一件事，是让戚仁躺在冷冰冰的地上离世，让他临死前都没有一个怀抱。”

    秦铭瞳孔紧缩，胸口像被刀刃划开一般疼痛。

    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替身，可是……为什么一定要撕开这层窗户纸，让他无地自容？

    “戚仁是公主的心结，她从不吃汤圆，随身带针，足以证明她的心结从来没解开过。

    秦铭，你觉得公主抱你的时候想的是谁？”

    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公主不爱你，所以，忘了她吧。

    若你能出宫，出去娶妻生子，把她和宫里的事都忘掉，就当做了一场梦。只是，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，老奴求你帮个忙。”

    乌黑的双手微微颤抖，他把手里的瓷坛递到他面前，“这是我能找到的全部骨灰，劳你带公主回家。”

    回家？

    原来，黎州才是她的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