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头蹙起，不知为何，克伊诺莫名有些担心。

    她侧首看向了靠近过来的艾尔索普寻求意见，只见后者点了点头，示意南希并未说谎。

    这时，一旁的奇拉不由得语气急切道：

    “你们听到了，这件事与我们并无关系！”

    斜瞥了他一眼，赫纳温淡淡说道：“身为混乱者密会的成员，这句话，你会相信吗？”

    虽然南希的话语中极力避开了两人，但即便是孩童也知道，如果你没有参与，那你什么也不会知道。

    奇拉僵硬的面色顿时一白。

    克伊诺将视线转移回南希身上，直视着她，一个词一个词的问道：

    “最后一个问题，范.奥德里奇，在哪里！”

    南希的神情并不意外，但她还是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然而紧跟着，轻柔但坚韧的风声在晦暗中跟着响起。

    南希急忙开口：“只有卡特知道，只有他知道...”

    克伊诺明显不相信，缠绕在指端的风息带着浓郁的自然气息缓缓向南希涌去，正如在水中溺亡的人般，浓厚的自然气息也会像水流般的涌入鼻腔，产生窒息感。

    这一刻，南希似乎变得极度紧张，她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，颇为急切的开口道：

    “无处不在，卡特曾这样说过，范先生是这样描述过自己的，他将无处不在！”

    闻言，克伊诺的呼吸一滞。

    无处不在，如此的尊称令其有些迷茫和畏惧，畏惧与自己的族人现在究竟如何，经历了两个多月的时间，如果不是凡伦索断定他们还活着，克伊诺可能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。

    迷茫中，克伊诺的肩膀被拍了一下，瞬间惊醒。

    是艾尔索普，他沉声道：“即便圣者也不可能做到无处不在，只有神明，也唯有神明的权柄足以笼罩世界。”

    听到艾尔索普的声音，不知为何南希深低着头平静下来，娇媚的面庞竟带上浅笑，其下是可见的讥讽与骄傲。

    “神明存在与世界的每个角落。”

    其他人并未听到她的低语。

    微微蹙眉，克伊诺依旧显得有些迷茫，苦苦思索着，有艾尔索普在，南希话语的真实性不需要怀疑，那便意外着范的确达到了他自己所认为的，无处不在！

    低着头，南希面庞上慢慢爬上狂热，似是梦呓一般的低近乎无声吟诵道：

    “赞美您，欢愉之母，欲望与本性的主宰，伟大的欢愉魔女——莲达.耶塞尔！愿您挥洒爱怜，将此处归于您的国！（恶魔语）”

    直到她的声音抵达最高点，艾尔索普才自周围淫乱的声响中听到那丝异常，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。

    然而，这时却已晚了！

    靡靡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瞬间降临，只一瞬后又陡然消散。

    随即，绯色的氤氲雾气喷涌而出，陡然笼罩房间，其源头便是南希竭力隐藏在沙发后的手，以及紧握其中浸润着鲜血的吊坠，锻铸的那双眸子隐隐泛起光泽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楼下传来了更激烈的声响。

    挥舞鞭子的声音更甚，喘息声也愈发响亮，宾客更卖力的抛洒金币，有人举起酒瓶不断向口中灌去...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赫纳温眼前也有无数光影浮现。

    他似乎看到了挥舞着弯刀，屹立海浪之上英姿飒爽的卡恩之主.....

    恢弘的圆桌旁，四位王者投下了决定未来的筹码....

    隐秘的尖塔之上，睿智的老者画下第一个魔法阵列...

    还有穿着古朴长袍的狮鹫、幻做人形的纯净水流、咆哮的巨龙竟持着纸笔...

    而在这些无数虚幻的光影之下，有一道景象如此遥远但却如此真切，那是两个微笑的人影，那是赫纳温早已失去的记忆！

    这些是赫纳温的欲望，是他的渴求，同样是他的囚笼！

    克伊诺同样如此，在她身旁，族人们正在举行宴会，逐星之旅逸散着微光，大家载歌载舞，她也提着裙子舞动起来，欣喜的笑声入耳....

    这些，恍若触手可及的未来，又像是伸手触碰便会幻灭的梦境。

    南晨闪耀，艾尔索普的双眸中闪过银辉。

    神眷！

    只一瞬间，艾尔索普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籍由仪式，向衪祈求庇护，这是最为常见的仪式。

    赫纳温与克伊诺进入斯德亚城前便进行过，但要知道，那是在丛林中，又有着诸多祭品，才能迎接衪的部分力量。

    但如今，却只有祈文和极为简单的祭品！

    当然，这样的仪式也并非没有，祈光者使用能力时便如此，这也并非个例，最常见的便是向衪祈求力量，但这却有着巨大的代价——虔诚或生命！

    但对衪的眷者，即便只是最广义的眷者，往往能付出更少的代价而轻易获得庇护。

    就像是现在这样。

    南希虽不是非凡者，但欢愉魔女的眷顾依旧，只不过是借用特殊的器具承载恩泽，刚刚，她便是使用了自身血液借来了衪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，欲望的力量！

    绯色中，南希的神情终于恢复惊惧。

    有着衪的眷顾与庇护，南希是骄傲的。

    但同时，相比于房间内的其他人，她也是最弱小的，每次使用这种力量，对其都是一次痛苦的经历，更不要说直接向衪祈求，以获得回应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南希压下惊恐，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很少，竭力动了起来，手脚并用的向外面爬去。

    “离开，只要去到外面，去到罗德伯爵的庄园...”

    以往，自诩神眷者的她对罗德颇为鄙夷，与罗德的旖旎时刻，也不过是衪力量塑造出的幻觉罢了，但现在，这却是她唯一的机会。

    她并非非凡者，即便逃到满是警员的街道上，也不会有事，但那些精灵不行，这便是南希的计划。

    自一开始，她便向着这样的目标努力，不论是拖延时间，还是以承载衪力量的金属片划破手腕。

    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，所有的妩媚与娇柔积淀化作动力。

    南希犹记得，费南德对自己做过什么，她犹记得身为舞女的自己经历过什么....

    所以，当南希知晓费南德与卡特死亡时，她反而有着难言的畅快与愉悦，那是不加掩饰的愉悦。

    然而，下一刻，风息舞动，瞬间驱散雾气，同时，南希的激动的神情变得愈发平静，或者说是难言的呆滞感。

    南希暗红色的眸子闪过绝望。

    不可能！

    费南德也会沉溺在欲望中许久，而此刻更是有神明力量的庇佑，却只能维持两秒....

    最终，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变得平静，终于像是一滩死水般的，再不起波澜。

    面色平静，艾尔索普向着逐渐失去思考能力的南希投去视线，自语，“我们也是神眷者...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赫纳温的目光变得清明，颇有些遗憾的嘟囔着，“为什么看不清呢？我明明看过卡恩之主的雕像的啊！扎LS斯大师的胡子有这么长吗？

    我的父母，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....”

    紧跟着，克伊诺也眼角微红，恢复过来。

    “走！”，话罢，她便快步向门外走去，至于房间内的两人，艾尔索普早已处理好，呆滞的面容证实着一切。

    赫纳温也不再郁闷，赶快跟上。

    此刻，绯红舞厅已完全沦为了欲望的世界，无数人双目迷蒙纵情欢愉，酒液肆意挥洒，金钱也像是雨水般不断坠向舞池，舞女与舞男们愈发癫狂的舞动身躯，淫乱的声音更像是潮水般不断涌来....

    第二渊之主，这是源自欢愉之神的力量，对凡人而言，更是不可违背的神谕！

    他们癫狂着，舞动着，欢愉着！

    挤过嘈乱的人群，偶有视线看向几人，瞬间便充满了欲望，要知道，即便隐去部分特征而像人类，三人依旧高于普通水平，更不要说是在这种时候。

    只不过，下一瞬，他们的视线变得迷茫，仿佛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，然而这种迷茫不过瞬间，当酒水、舞女、金币...映入眼帘，名为欲望的神谕便再度降下。

    踏出绯红舞厅，赫纳温还未来得及松口气，突然间，便听到有巨响自高天上传来，那是挥舞的巨龙之翼！

    轰！风声扑来！

    天空中，深青色的影子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，直至狰狞的鳞甲清晰地映入眼瞳，他们才确定，那是一条真正的巨龙，而非是气流形成的虚幻影子。

    赫纳温与克伊诺的神情顿时变得沉重。

    因为那巨龙的脊背上赫然屹立着一道身影，那是巨龙伯爵——布莱德.希洛！